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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旋风崖中藏都吏 佛陀国中泯恩仇

话说紫竹和石林从军营出来以后,石林问道:“这史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明不白就将我们释放了呢?”紫竹寻思道:“史泽这个人很狡猾,他为了遮掩自己谋杀刘语锡和我舅舅的罪恶,故意在我们的面前装出一种老实憨厚的模样,说什么因为职务,不得不将我舅舅监禁起来,而且我舅舅可能是畏罪自杀。现在,他知道我们是私人暗访,又用欲擒故纵的计策,故意放我们出来。只要我们查不出蛛丝马迹,也就无话可说了。”石林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紫竹道:“我们只有将计就计,依旧住在那个客栈之中,看他史泽怎么办?”于是紫竹和石林又住进了“迎宾居”客栈。史泽果然派出了一队士兵,在大门的外面守卫。石林问道:“紫竹姑娘,史泽为什么又派兵在门前监视我们呢?”紫竹说道:“史泽这个人老奸巨滑,他公开对我说了这件事,名义上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实质上也是在监视我们的行动,让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他的人跟着,我们什么情况都得不到。不过,他这种做法冠冕堂皇,我也找不出理由加以反对。”石林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呢?”紫竹道:“明天再想办法吧。”石林于是告辞了出去。紫竹坐在屋中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主意来。

第二天上午,石林说道:“这城中我比较熟悉,我们可以先去到街上,然后再想办法,脱离这些士兵的监视。”紫竹想了一想,说道:“可是,我们脱身以后,又该怎么办呢?”石林说道:“我们可以隐藏起来,不再出面,让他们无法找到我们,然后再找个熟人替我们办事。”紫竹问道:“那么,你有这样的熟人么?”石林说道:“有啊。”紫竹问道:“你这个熟人可靠么?”石林说道:“十分可靠!这个人名叫杨风,他是我在嘉州学习石刻的师傅。他为人胆大心细,又十分忠厚侠义。”紫竹大喜,说道:“那我们就赶快动身吧!”石林说道:“我们用不用设法拯救唐牧?”紫竹说道:“以我们二人现在的力量,无论如何是救不出唐牧的。一切都等找到你那个熟人再说吧!”于是,他们匆匆忙忙地吃过早饭,然后往外便走。守门的士兵问道:“公主殿下,您们要往哪里去?”紫竹冷冷地说道:“难道我们没有行动的自由么?”那个士兵不敢再问,只得任由他们去了。为了试探史泽控制的程度,紫竹又决定先往柳府而来。谁知道柳府门前的几个士兵,见了他们,也不敢加以阻挡。紫竹在舅舅的府邸门前站了一阵,默默地为舅舅和表兄祈祷了一番,然后径直走了进去。奇怪的是,府中的仆役们竟然还没有散去。他们看见紫竹和石林的出现,显得非常的平静,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这时候,杏花儿打扮得花团锦簇地出现了。紫竹叫道:“杏花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杏花儿回过头来,看见紫竹和石林,心中大吃了一惊,不由得在那里呆了一呆。可是杏花儿毕竟是个机灵之人,她马上又热情地招呼道:“哎哟,我的小姐,石大哥,您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们过来迎接呀!”石林责备地说道:“柳家出了这么重大的变故,你还有心情打扮得这样花里胡哨的!”杏花儿脸色一红,正要分辨,紫竹冷若冰霜地问道:“你们可有公子的消息?”杏花儿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外出,一直没有回来呢。”紫竹于是说道:“杏花儿,你告诉家中的仆役们,公子没有回来之前,家中的一切东西都不可妄自动用,否则我们一定饶不过你们的!石林,我们走吧!”在路上,石林说道:“杏花儿现在俨然以柳府的主人自居了!”紫竹却说道:“我量她自己也没有这个胆子!她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有她的原因,说不定是傍上了一个什么大人物呢!”石林恍然大悟。可是这时候,他们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必须办理,谁也没有心思理会杏花儿到底为了什么。紫竹一边走路,一边用眼睛观察,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员,想来已经甩脱了尾巴,便给石林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于是大摇大摆地向城外走去。说来也是奇怪,史泽竟然没有再派人跟踪他们了,两人顺利地直往杨风家居住的方向走去。

杨风居住在城外五十里,一个叫做旋风崖的地方。那里山高林密,环境十分幽静。可是他们刚刚走到山冈上,迎面便被一群红巾蒙面、手执刀枪的土匪拦住了。石林上前说道:“我们兄妹就是山下的村民,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钱财,你们放我们过去吧!”为首的一个汉子说道:“我们只要这个姑娘,你若是还想活命,就请自己走路吧!”石林哀求道:“这个姑娘可是我的亲妹子,你们不可以将他抢了去!”那个汉子听了,飞起一腿,将石林踢翻在地。一群人上前,拉了紫竹便走。石林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还要往前追赶,可是那伙人骑上快马,已经飞一般地下山去了,转眼间便走得无影无踪。石林想到紫竹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不由得放声大哭了起来。忽然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前面大路上走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法师。石林多年生活在嘉州,并且昨天还去拜谒过他的塑像,自然认得他就是当年修建嘉州大佛的海通法师。石林不由得大喜,立即上前说道:“海通法师,你救救紫竹姑娘吧,她被强盗们抢去了!”海通法师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种瓜者得瓜,种豆者得豆。这世间因果循环,善恶报应,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不必为她着急。石林,如今我领你去见另外两个人。”石林听海通法师的口气,好像紫竹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放下心来,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现在什么地方?”海通法师说道:“你不必打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石林听了,只好默不作声地跟随海通法师走了。谁知道海通法师却径直将他带到杨风的院子外面。

杨风早年家境还算富裕,也曾经读过诗书,学过绘画和音乐,后来他的家道中落,为了生计,竟然沦落为一名石匠。由于他有绘画和音乐的基础,善于在各种石材上精雕细琢,从而刻划出逼真的山水、人物、花卉、虫鸟等等形态,表现出了很高的艺术才华。后来,杨风就被各个寺院雇去,长期雕塑佛像了。石林来到蜀中的时候,大佛的修缮正在进入扫尾的阶段。蜀王为了完善这个功德无量的工程,指令嘉州府必须派出得力人员监督施工。石林就是被官府派去监督施工的普通军人。石林在监工的过程中结识了杨风。由于杨风的技艺超群,为人正直,石林对他非常的崇拜。而杨风呢,对于一般的军士并无好感,但是对于石林这个从异乡俘虏过来的青年军人,却是十分的同情。两人相处的日子久了,石林就拜了杨风为师,潜心学习和钻研石刻艺术。后来,嘉州大佛的修缮工程竣工了,杨风的年龄也大了,就回到这座旋风崖上,从此隐居起来,不再与外人接触。

海通法师将石林带到杨风的房前,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石林认得这里正是自己师父的居住地,不由得大喜,立即叫道:“师父!师父!”杨风听出石林的声音,急忙走了出来,欢喜不尽地问道:“石林,你们终于寻找过来了!”石林说道:“可是海通法师带我来的!”杨风大吃一惊,问道:“徒儿,你说什么?”石林说道:“是海通法师带我过来的!”杨风更加愕然,问道:“海通法师带你过来的?他不是已经坐化了几十年吗,他在哪里?”石林回过头来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海通法师的影子?他们急忙跑到来路上去张望,远远地可以看出数十丈以外的景物,就是看不见海通法师的身子。杨风说道:“徒儿呀,你与海通法师说过话么?”石林说道:“说了啊。”杨风如梦初醒,说道:“对了,海通法师已经修成正果,有了变化无穷的法力,我们不用寻找他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石林便将海通法师与自己谈话的经过讲了。杨风说道:“不错。柳都吏和吴秀就在这里,你就是前来寻觅他们的?”石林说道:“是啊!可是柳都吏他们是怎么来到你这里的呢?”杨风说道:“一言难尽!你还是先进屋子,见过柳都吏他们吧,我在外面替你们把风!”

石林急急忙忙地走进屋去,却见柳范盘腿坐在床上,形如老僧入定一般。吴秀躲在一个屋角之中,看见石林进来,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问道:“石兄,是你们过来了?”石林说道:“原来你没有事?”吴秀点了点头。石林于是上前,跪在柳范的面前说道:“柳大人,奴仆石林前来看望您了!”柳范慢慢地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我已经皈依佛门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奴仆,我也不再是你的主人了。”石林听了他如此说话,知道他对于这场变故一定痛心已极,于是凄怆地叫道:“柳大人!”谁知道柳范又说道:“石林,我的官职已经被蜀王削去,连性命也被史泽害过了一次了。现在的我,既不是都吏大人,也不是柳范了。我一心向佛,已经做了佛门弟子了!”说罢,闭上了嘴和眼睛,任随石林怎么呼唤,只是不理不睬。石林见了,不由得落下泪来。石林又向吴秀问道:“你是怎么得救的?”吴秀说道:“我被他们抛入了江中,眼见得是不能活命了。喜得这位杨大叔当时正在江边,他立即跳入江中,将我救了起来,又带我来到了这个地方。”石林说道:“这位杨大叔正是我的师父!他一生做过无数的善事!”吴秀又说道:“我当时要到嘉州城中,寻觅柳大人告状,杨大叔却对我说道:‘那几人是嘉州军营中新来的丁将军部下,他们与柳大人素来不和,没来由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惹得柳大人不愉快。’于是我只得作罢。谁知道没过两天,柳大人竟然也来到了这里。”柳范毕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石林,佛婆母女可好?”石林说道:“佛婆还在塔子山上,紫竹却作了蜀王夫妇的义女,被封为抚民公主。嘉州变乱发生以后,紫竹与我和唐牧,已经来到了嘉州。原来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好为你平反昭雪。可是来到嘉州以后,唐牧又被抓进了监狱,紫竹刚才也被强盗们抢劫了去。”柳范听了,眼中流出了几滴老泪,又闪过一丝仇恨的火花。可是,他咳嗽了一声,又慢慢地说道:“你不要说了,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要不是海通法师的指引,你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石林,你回去告诉紫竹,为我报仇雪恨的事情,再不要提起!”说罢,他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肯开口了。

石林出来,向杨风问起柳范被救的情形。那日清晨,杨风正从江边经过,忽然看见江心一个物体,时沉时浮,渐渐地向着岸边浮来。杨风仔细瞧了瞧,像是一个人体的形状,不禁大吃了一惊:“谁不小心,又掉进了江里?”杨风是江边长大之人,水性自然不同一般。他急急忙忙地纵身跳下水去,将那人捞了起来。上岸之后,杨风仔细一看,心中着实吓了一跳。原来此人竟是嘉州城中的柳都吏!杨风长年累月地雕塑大佛,柳范曾经多次前往工地视察,因此自然十分熟悉。当时杨风摸了摸柳范的脉息,尚有一丝儿游动。于是急忙将他伏在地下,用力挤压出他体内的积水。半晌,柳范方才“啊呀”一声,缓过了气来。杨风将他扶了起来,问道:“柳大人,你如何不小心,掉进了江里?”柳范叹了一口气,便将史泽如何陷害自己的事情讲了。杨风大怒道:“史泽怎么可以这么丧心病狂地陷害同僚?”柳范却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他虽然与我们的性格不大投缘,毕竟不像这样使坏呀。自从那个叫做丁明的人来了,他就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杨风问道:“柳大人如今作何打算?”柳范说道:“报仇雪恨的事情,我是不想了,只是需要在你的家中躲藏几天,你可是愿意?”杨风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不明白,都吏大人如何不想报仇雪恨了?这样岂不太便宜了史泽这个贼子!”柳范说道:“我这条命本来已经没有了。我不懂水性,被推下江中以后,一会儿便昏死了过去。忽然看见海通法师将我托了起来,因此我才得救。”杨风说道:“奇怪,海通法师难道成佛了么!”柳范说道:“是呀!”于是柳范将海通法师如何拯救自己的情形讲了一遍。

那时候,柳范昏昏沉沉的,海通法师在柳范的耳边轻轻说道:“柳范,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入宦海了!”柳范说道:“官场中尔虞我诈,我也早已经看透。今番人们都知道柳范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回到官场中去呢?”海通法师说道:“阿弥陀佛,难怪观世音菩萨说你尘缘已断,要我前来度化你呢!”柳范听了,不免大吃一惊,问道:“观世音菩萨也知道我的灾难?”海通法师说道:“是啊,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她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嘛!”柳范说道:“我上岸以后,只想去到寺院之中,出家为僧。”海通法师说道:“非也!你虽然尘缘已断,但是在这尘世之中还有许多的牵连。你一旦现身,官军前来追捕,又会引发新的血腥。我送你到杨风那里,去隐居一段时间吧!”杨风听了,说道:“原来柳大人已经大彻大悟了,倒是值得小人恭喜呢!”柳范说道:“我在这里,什么人也不要告诉。只是柳居直和佛婆母女若是寻了过来,你可以让他们进来。”杨风知道,佛婆母女一定与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也就答应了下来。这正是:宦海诡谲难容身,却向我佛求超度。不知道紫竹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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