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对于江夫人的请求不置可否,太子居然学会了踢球,那么她这个老婆子也不好插手,但人家既有求也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想了想对下首的江夫人道:“江夫人,哀家以为此事乃林府家务事,所谓清官司难断家务事,认与不认,都应由林府自行决定。哀家即使贵为太后,也不好对此事下定论。太子説得不错,子嗣是头等大事,虽是个女娃娃,但也算是后继有人,若真是林家的,长大招赘个夫婿也是极好的。江夫人説是与不是?”得,半句话不説人到底是不是林家的,球也踢得顺溜,不愧是太后。
江夫人知晓几位千岁都不欲掺和到她的家务事中,想想也是,自已的侄女尚且不知真假,太后她们又如何能分辨?倒是青霜听説要见一见,想着反正也不认识,她又没冒认亲戚,应该没问题,如果江夫人非要説小姐是她家侄女好过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擎岚道长曾断言小姐十七岁以前能平安长大,想是不会错的。只是怕小姐过于聪慧露出马脚。虽然现下小姐的真实年龄只有一岁,但由于带得好,性格活泼好动,身量倒是比别家的小孩要高一些,説是一岁半也勉强使得。
太子见那江夫人非要看看丞溦,想着那家伙的粉嫩女娃装,心里笑翻了。一幅笃定某人男扮女装的模样,心里认定江夫人就是杜将军安排的人,虽然不知杜将军使的什么法子能説动她。外室之女,亏他们想得出,总比得过偷偷摸摸一辈子见不得光要好,身份问题再从长计议。心下一宽,便没有顾忌,着人把小丞溦好生带上来。
杜将军府中眼下看着清平,实则将军和夫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岳父的信上的确是説了让溦儿男扮女装的,可眼下怎的回事,护卫半路便被兰巧遣了回来,説是不必随行,想想也是他自已儿子的主意,人没点子大,胆子却肥得狠。现在人到哪去了都不知道,再过一会儿就是封棺仪式了,现下是岳母和夫人痛哭且双双晕倒的戏码,可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二人急得火都快冒出来了,岳母身体不好,虽然是假晕但也确实是累了,正在厢房中休息,这件事还不好让她知晓。可眼下岳父大人还在回京的路上,本该昨天就会抵达京都,为甚今日还未有消息。两件事也不知是否有关联,既担心儿子又担心薛丞相,饶是杜将军以杀伐果断称著于世,也不由得慌了神。
府里头来了许多吊唁的宾客,也不好让大家等得太久,必竟今天借由的是丞溦封棺的名头,既然开始了便做完罢。二人正欲到厢房请丞相夫人,脚未踏出门槛便见身着深蓝色镶银黑边暗纹便服,脚着黑色宝履,看似急急前行,实则处事淡然,年纪虽四十有五却仍不乏面容玉冠身长直立之风姿,来人便是杜夫人的父亲薛丞相。杜将军看到岳父的到来,眼前一亮,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岳父都不免被他的风采折服,那股子淡然之色让自已也安定下来。杜将军夫妇看见来人,双双行礼:“见过岳父大人(父亲大人)!”
“华天,烟儿!请你们母亲出来,我们这就去把溦儿的封棺仪式完成。后续之事再行定夺。”薛丞相的话安抚了女儿,只要看到父亲,她就安心了,那个永远淡然却运筹帷幄的父亲在她心中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由于杜将军的父母均已过世,亲兄弟也只是庶弟杜华峯,平日里主要打理杜府家族庶务,听闻侄子突然夭折也心知蹊跷,也知今日入棺肯定有诸多事宜,早早便携了娘子到兄弟府中帮忙主持。薛丞相夫妇和杜将军夫妇都穿戴好下人送上的白衣,薛夫人母女通身上上未着饰物,只在头上簪着一朵白色头花,四人酝酿好悲伤的情绪便齐齐出现在灵堂。一切有杜华峯布置停当,灵堂内左边跪满了哭灵的亲眷,灵堂外也有许多朝中官员家眷的派来得力的嬷嬷替自已来哭。院外传来的八八六十四名和尚念经之声夹杂着灵堂内的哭声,让杜华天感烦闷得快要窒息,哀伤的感觉扑面而来,看着虽然不真是儿子的葬礼也红了眼眶的岳母和夫人,心下想道:也不知除了岳父岳母和自已夫妻二人,到底有几个是真心为了溦儿流眼泪的?真真假假也未尝可知,真心交付的又能有几人,自已忠君爱国还不是落得遭受猜忌的下场,君上目前未有发作,但也不知何时是头?所谓伴君如伴虎,现如今这场面,若不是为了保住溦儿,何至于此。想着下落不明的儿子,不可预知的未来,杜华天倒是真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在战场上不畏生死,眼下却为了家族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放下所谓的尊严,希望幕后那位可以歇歇。现如今的情形也頋不得许多,只好好把这件事操办完成才是关键,至少要让欲加害丞溦的人相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杜华峯念完追悼词,便见眼眶中蓄满泪水,但悲伤的情绪并未达眼底,杜华天哽咽着对前来悼唸的宾客表示感谢,説道:“感谢各位亲友前来为我儿丞溦送行,我儿丞溦天资聪慧,最得我欢心,不料未满周岁便身染恶疾不治而亡,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杜某实在心痛如绞,夫人更是频频晕倒,体力难支。如今,有各位的帮忙,杜某在此深表谢意!”説完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纷纷还礼,有妇人近得薛沉烟身旁劝慰道:“杜将军及夫人请节哀!世子天人之姿,定是飞升仙界了,怕是做观音娘娘的座下童子也是使得的!”杜华天抬眸看看,并不认识。来人看到杜将军扫视自已的眼神,便自我介绍道:“小妇人是郦城守备司徒哲明的夫人文氏,奉家主之命前来为小世子送行,请杜将军和夫人节哀!”
薛沉烟一副柔弱无依悲痛欲绝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她沙哑的声音仿佛再也哭不出来:“司徒夫人有心了!”
接下来的事宜按部就班的完成,正待封棺之时,有宫中太监,宫女数人带着各家主子赏赐的陪葬物事齐齐到杜府,各位宫中来人都身着白衣,也是一副眼红悲伤之态,眼前这一幅千人哭灵图,让见过大世面的宫中天使们也不禁头皮发麻。其中有太后宫中的管事太监李公公做为代表传达各位主子的心意,随后各宫宫人送上自已主子的赏赐,在太后赏的八宝神木枕,大长公主赐的黄金战甲,皇后赏的镶金如意玉蝉一对,陆贵妃的鎏金碧珠一盘,兰妃的唐三彩马,骆驼及仕女各两尊等等。其中,太后赏的八宝神木枕最为罕见,为千年神木所制,上刻精巧双豹攀云图,此神木可永保尸身不腐;皇后赏赐的镶金如意玉蝉价值千金,需含在口中,意寓重生;大长公主赐的黄金战甲内嵌阵法,穿戴且盖棺后岂图开棺会启动阵法,后果还未可知,也是保死者安宁的法器之一。因是各位千岁殿下所赐,这三件皆需要打开棺木,重新装备。
薛相看到此时,心中了然,这或许是试探。可是太后、长公主甚至皇后赏赐的均是贴身之物,需开棺重装,虽然未封棺,但寻常绝不可能出现之事即将发生了,但赏赐之重又显得合情合理。试探之人是否位列其中?或是另有他人?还是巧合?可今天必竟要看到棺木里的尸身,今日是皇恩浩荡还是另有原因?一切只待慢慢寻找答案罢,只是不知华天和沉烟准备得如何了?今天这一关必然是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