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路上,清泉调皮的流动着,碰击到山石的时候,会响起悦耳的声音。鸟儿婉转的歌唱着,在翠绿的枝头上跳跃着,彩色的翅膀上折射出阳光的颜色。
“师兄,这里好美啊。”沈爱活泼的说。
“是啊,是挺美的。”燕青笑着看了看她,“不过,再美的风景,也没有师妹长得美。”
“师兄。”沈爱低下了头,脸红了。
燕青笑了:“再过些日子,都成了新娘子的人了,还这么怕羞?亏得还整天自命不凡,自称是什么‘江湖第一女侠’呢。”
“不理你了。”沈爱在山路上飞跑起来。她从小一向直爽,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虽然平日里与各位师兄弟们常常嘻嘻哈哈的,不受拘束,然而,当父亲沈恒之,那天在他的四十大寿上宣布了她的婚期之后,她心里虽然满心的幸福,却从此露出了小女儿的乖态——动不动就会脸红。
怪不得母亲陈兰会取笑她:“呵,长这么大,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女儿身——会知道害羞了,还当你老这么疯丫头一样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女孩子。”闹得她一脸的红润,惹得师兄弟们捂着嘴偷偷的发笑。
沈爱八岁的时候,沈恒之和陈兰带着她去江南,路上遇到了燕青。
那时燕青刚巧十岁,长得瘦瘦弱弱的,蓬头垢面的蹲在地上,守着一个小破碗,瞪着一双小眼睛,可怜兮兮的等着过路的行人施舍。
沈爱当时看到了他,忽然间哭了起来:“妈妈,哥哥好可怜啊。”
陈兰看了,心中不忍,便劝说沈恒之收留了他,从此燕青便跟在沈恒之身边习武。
沈恒之的功夫以轻功见长,在当时的武林之中,素有“踏雪无痕”的美称,不想燕青在这一方面竟然天资异禀,虽然年纪刚过二十,却身轻如燕,轻盈灵巧。
再加上燕青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虽然功夫已远远超过了几位师兄,却从不显出骄傲自满的样子来,反而更加谦逊,处处礼让。
因比沈恒之把他视为己出,格外痛爱,把自己毕生的秘技全都传授给他。燕青十分的努力,又得师傅言传身教,不过几年,练成了破空无声的轻功极限。
沈爱从小喜欢粘着这位师兄。燕青虽然对师父师母,及众位师兄弟们谦恭有礼,温温尔雅,却喜欢逗弄这位小师妹,常常惹得她撅着小嘴到母亲那里告恶状。
陈兰听了,只是笑:一个男人果真木一样的,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倒也无趣。从前看到燕青习武的时候,那样用心用力,虽然心中痛爱,却也没有打算要把沈爱许配给他。
一个女人,怎么能忍受一个男人心中只有他的武功,却对自己视而不见呢?
陈兰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遭受那样的罪。
从前她年幼的时候,看到沈恒之那样的认真,那样的努力,自己小小的私心里认定了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的依靠,所以不管不顾的嫁给了沈恒之。
然而,沈恒之虽然武功超群,对儿女私情常常糊涂:他把家中一应众事交给陈兰,言语间也是极为肃穆,轻易不会笑一下,偶尔陈兰在他面前露出女儿乖态来,扭扭捏捏的撒上一娇,沈恒之总是严肃的说:“夫人,言语行事且要端庄,莫要遭人嘲笑!更莫要让后辈们笑话!”
陈兰无奈,只好小心的收起自己的女儿态来,总是一板正经的样子。然而,她的心里,还是十分的渴望着有人会痛爱她,关怀她,呵护她,赞美她。
这天,她新做了一件衣裳,这块布料是布铺老板娘特意推荐给她的,说是最近才从苏杭运过来的上等衣料。
陈兰看了,十分的欢喜:那布料极其柔软,花纹又很精致,她披在身上端详了一番,果然气色不一般,又架不住老板娘百般推崇,便高高兴兴的扯了几尺回家,做了一身衣服,又额外在前胸上绣了一朵花,更显得标致。
陈兰穿上试了试,从铜镜中看到那个如花的女人,心情十分的好,便欢欢喜喜的去找沈恒之:“恒之。”
沈恒之正在和刘家堡的掌柜在客厅谈话。刘掌柜的有一批货最近要运到江南去。因如今世道不平,各地的强盗大有和官兵一试高下的模样,不少地方的官兵甚至惧怕强盗暗下黑手,居然不敢得罪,任由他们横行霸道。
刘掌柜的万般无奈,因着多年来一直跟沈恒之颇有交情,今日特来相求:“沈师傅,这次去江南,可得请沈师傅多费心了。”
沈恒之淡淡一笑:“刘掌柜说的哪里话?恒之一向多有劳烦刘掌柜的,恒之却无以回报,这次恒之能帮上刘掌柜的,也是应该的。”
沈恒之虽然空有一身武艺,对理财理事却不甚考究,完全靠老祖宗留下的一点基业,和一点田产生活,这还要仰仗夫人陈兰节俭持家,才能勉强维持。
沈恒之又喜广交天下朋友,每逢朋友有难,无不倾囊相助。因此日子就有些捉肘见襟。
刘掌柜的名叫刘安,原是聊城本地的一个大商户,家中世代为商。年轻的时候,一心要考取功名,十二岁即考取了秀才,此后却屡屡不中,因此厌倦,收心接过父亲的产业来,一心一意经商。没想到一个自以为才华横溢,原以为会有美好仕途的秀才,在官场上屡试不中,做起生意来却风调雨顺,一直做到了本地的第一富商。
这也是天地作弄人。
虽然如此,刘安的夫人却只留下一子刘钰,便生了一场大病,死去了。那年月,本来续娶算不得一桩什么事,又何况刘安不但知书达理,生意兴隆,对人又体贴万分。据说刘夫人在世时,刘安简直是呵护百至,又常常怂恿刘夫人穿些新鲜衣裳。两人甜甜蜜蜜的走在街上,刘安总是一副宠爱万分的样子,刘夫人又总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羡煞了多少的女人。因此有些眼红的女人不免私下里说刘夫人是享不了那福气,所以才折了寿。
然而,刘安自夫人死后,却安心一个人带着刘钰过着日子,并不续娶,更惹的众女人们花痴颠狂,对刘安百般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