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魔都
荒芜的原野,血色的骄阳炽烤着大地,大地呈现出异样的黑色,如同血液干涸后留下的印迹,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血腥味,不难让人想象在这片荒原上发生过什么。
荒原的外围,在上百个黑甲士兵的押送下,数以千记衣裳褴褛,手脚上带着镣铐的人们顶着烈日艰难前行,高温不仅带走了人们体内的水分,也在一丝丝的将人的精力抽离。
日以夜继的前行,恶劣的环境,不少的人双眼都失去了应有的神采,麻木无神,只是随着身体的本能的迈动步伐跟着人群向前行进,如同行尸走肉。
一阵风沙过后,几道人影脱离了人群,乘着风沙模糊了押送士兵的视线逃离,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人性的自私,自己得不到的也不会想让别人得到。
没有山林的遮掩,带了厚重镣铐的人们在平坦的荒原上又如何跑得过健壮的士兵,在人群中某些人的暗中示意下,押送的士兵很快发现了有人逃跑。
人群被勒令停了下来,几个士兵消失在了队伍中,没过多久,逃跑的人被抓了回来,扔回了人群中。
没有法不责众,没有一句告诫,逃跑的人拖累周遭的人一起遭了殃,带有倒刺的长鞭就这样甩进了人群,带给人们伤口和鲜血。
在士兵的鞭子下,人性的软弱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又或者说是太过聪明,没有人敢于对给他们带来痛苦的甲士显露憎恨,反而是将愤怒的矛头转向那些逃跑的人。
骑着魔龙驹的黑甲将军的眼眸在人群中来回的扫视,如同天空飞翔的雄鹰一般,俯视着瑟瑟发抖的鸡群,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就连受伤的人也只是低下头默默忍受,不敢吱声,生怕再次遭殃。
人是矛盾的动物,与软弱相对应的是勇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敢于抗争的人从来就不会少,不过敢于反抗人很大一部分都是默默无闻的倒下,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成功。
“横竖是死,大伙跟他们拼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挣断了精铁打造镣铐,然后一拳轰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士兵胸口,黑色的铁甲瞬间凹陷,被击中的士兵倒飞出去,生死不知,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群瞬间变得骚乱起来。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当人们愤怒到了极致后打开一个宣泄口,在无尽的怒火中干掉这群押运的士兵,想想救出这么一大群人的功劳,中年汉子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中年汉子的想法戛然而止。
命运总是这样,看上去给了你希望,但当你对其抱有很大期望的时候,现实会让你知道那只不过是泡沫。人群的欢喜前前后后不过一息时间,一息过后,正准备呼应中年汉子反抗的人群转眼间变得鸦雀无声,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是什么感觉,中年汉子体验到了却已经无法述说。
中年汉子的出现来的突然,而接下来的变化才是谁人都无法想象,直接打破了人们的幻想,前一刻才挣脱镣铐一拳抡死黑甲士兵勇猛无比的中年汉子,下一刻刻却是如同稚嫩的鸡子般,被人掐着脖子高高举起,任人宰割。
黑甲将军并不高大,哪怕是披了厚重的铠甲身形依然比魁梧的中年汉子要小,但此刻黑甲将军给人的印象远比中年汉子的魁梧给人的印象要震撼得多,接近化形的杀气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不知道是经过多少杀戮才形成,活脱脱的一头人形凶兽,时间空间在这种刹那静止。
五息是多久,不过是迈两步、喝口水的功夫,但对于此时中年汉子来说却是如此漫长,如此难熬。掐在脖子上的手臂力量慢慢加大,不论自己如何挣扎都始终无法动摇,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自己的感觉却是最为直观,六窍,绝对是六窍以上的修行者,中年汉子心中苦涩道,因为只有六窍以上的修行者才能如此轻松的制服五窍圆满的自己。
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比死更恐怖,只要能活着,哪怕在艰苦也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修行者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自己辛苦得来的修为更重要,哪怕是死也不比修为被废更为恐怖。当自己所熟知的力量一点一滴的流逝,虚弱的感觉开始蔓延,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再也无法感觉到任何元气的时候,中年汉子面如死灰。
废去了中年汉子的修为,黑甲将军随手将面如死灰的中年汉子丢回人群,甩甩手,仿佛废去一个五窍圆满的修行者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修为,中年汉子突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突然,中年汉子灰白的脚上,闪过一丝惊慌,似乎想到了什么。
努力的转过头,想要与人群中与自己一同来的人说些什么,“有叛徒!”但可惜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不是因为无法说,而是因为听的人已经不在了,说也失去了意义。
“扑扑”,人群中几道身影无声的倒下,无一例外都是捂着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呃呃”,想要留住在不断流逝的生机,但可惜,生命是脆弱的。倒下的身影中有与中年汉子一般的中年人,也有稚气未脱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全都带着对生的渴望不甘的死去。
当人们因为身边倒下的人而兢惧的时候,黑甲将军说的话则是一点一点戳在了中年汉子心头,就如同不停的用盐水冲刷破溃的伤口,不断的打破中年汉子的心里防线。
“愚蠢,你以为你们这群人在南方做的事我们不知道吗?除魔联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如果不是祭坛事关重大,哪里还有你们生存的余地,现在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不知死活,我想现在王城的军队已经到了那里了。”黑甲将军平淡的说道,仿佛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一幕幕被屠杀的画面浮现在了中年汉子脑海,终于,两行热泪从中年汉子眼眶夺目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中年汉子嘴里不断的重复着,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最终失去了生息。
中年汉子的事如同在大海中投下一粒石子,波澜不惊,只是为人们换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就像一场乐剧的一个小插曲,也许惊艳,但很快便被人们选择性遗忘,人群在黑甲士兵的催促下很快继续往前,向荒原中心进发。
人是善于遗忘和铭记的纠结体,中年汉子很快被人遗忘,从始至终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也不会再有人提起他。而黑甲将军的身份很快被人推断出来,并为人们所铭记,魔王四牙之一要离,七窍大圆满修行者。
受伤士兵被四个袍泽抬了回来,厚重的铁甲卸去了接近一半的力道,不久前用军功兑换来的玉符挡住了一半的力道,加上自身接近四窍的修为才扛下了中年汉子全力施为,无限接近六窍的一击的余波。
无限接近,但终究不是第六窍的修行者,再者中年汉子修行的不过是中等的《开山诀》,而哪怕是最为普通的黑甲士兵,修行的功法在常人眼中也是上等之选,因而士兵虽然是奄奄一息,但终归是活着。
修行者,从最初的开窍,每一窍的修行都需要毅力,讲的是水滴石穿的坚持,天赋也许能给予帮助,却并不是全部,因为它只代表你能走多远而不是决定你能走多远。
六窍,修行者与大修行者之间的分水岭,天赋、毅力、机缘缺一不可,五窍修行者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能够成功打开第六穴窍晋身大修行者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仅是看五窍大圆满的中年汉子在要离手中却毫无还手之力便能知道六窍之下与六窍之上的差距。
走到气若游丝的受伤甲士旁,略微看了看甲士胸口凹陷处,将甲士亲亲扶起,用力一掌拍在甲士背后,“噗”,一口淤血被逼了出来,从甲士口中喷吐而出。淤积在胸口的淤血吐了出来,甲士伤势虽然没有多少好转,但脸色已经明显好看了许多。
抽出别在腰间匕首,用力在掌心一划,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血液从细细的伤口渗了出来,一滴两滴,滴入了受伤甲士的口中。
七窍长生境的修行者何其强大,轻易秒杀六窍之下一切修行者,一滴血对于低阶的修行者来说都不亚于灵丹妙药。金色的血液落去受伤甲士的口中,浓郁的血气一瞬间爆开,源源不绝的气血不断修复着甲士受伤的细胞。
片刻后,气若游丝的甲士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气息变得平实,总算是死里逃生从鬼门关活了下来。
牵过自己胯下的魔龙驹,将受伤的甲士轻轻扶了上去,而要离自己则是牵着缰绳如同普通的甲士一般,徒步前行。从始至终要离不曾开口,但一切都在不言中,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甲士脸色惨白,想要开口道谢,却是被要离眼神制止。
右手握拳,横放自左肩,余下的黑甲士兵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谢意。
“出发。”几息后,一个小队长模样的甲士开口喊道。
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等人是没有人去关注的,带着镣铐的人们不敢,而黑甲士兵则是不愿,对待敌人,士兵们从来都是残忍的。
再者说,荒原是最好的埋尸地,恶劣的环境,广阔无垠的土地,还有凶狠的狼群以及天空中盘旋的秃鹫能够掩盖一切秘密。
“唔唔”,身后传来了悠长的狼嚎,黑甲士兵对此听而不闻,又或者说是面铠遮挡住的面容就是有情绪也表露不出来。人群中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荒原上的狼群,一想到接下来的血腥画面,这些人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刷白,没有一丝血色。
……
荒原深处,原本是一望无际的大地,如今在天的尽头一座伟岸的城池巍然屹立。
长达数十余里的城墙上刻满了斑驳的印迹,一条长达数里的裂痕中剑气纵横,尽显狰狞,远远望去便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气息暴虐。
城墙上到处都是血液干涸后的黑色印迹,也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杀戮才能形成,城墙下一种不知名的花长的格外茂盛,成人腰高,墨色的枝叶,鲜艳的花瓣中透着异样的红色,远远望去就如同忘川河旁的彼岸花开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