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人生有几个五年，五年如一日的三神山风雪依旧，一个身影矗立在三神山之巅，缓缓扬起手中巨大的黑刀。
黑色巨刀缓缓地在风雪中上下翻飞，和持刀人在山顶完成一曲曲刀舞，狂风呼啸而至，撞到黑色巨刀刀舞的那一刻，竟然被一刀击散，化作丝丝凉意消散。
刀舞越来越快，快到山下那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都看不清，自从那次和爹爹在三神山被这位仙人所救，她每月挑些日子来看神仙舞刀。
白皮肤高鼻梁尖下巴，让这位浓眉大眼的西域血统美女在何处都是焦点，也因为她与众不同的美貌，引来了草原马贼的觊觎。
原本与自己阿爹准备过山海关入中原，将部族里大家的货物卖给东北商行，换取一些日用物品回家过年，可是那些紧随其后的马贼却让他们离长城越行越远。
当那些马贼狞笑着将众人围困在这三神山之下，看着阿爹带领亲人们和那些马贼厮杀，赛娅握紧双手祈求神明的保佑。
随后她睁开自己的美眸，那一袭白发黑袍已经持刀掠过她身前，无数刀影自他手中那把黑刀所出，他踏雪而来，让那数十马贼血洒雪原。
布满鲜血和尸体的雪原，那白发黑袍的消瘦身影持刀而立，随即转身如仙般飘飘离去。
赛娅在他转身时不经意间瞥了那冷漠的脸，汉人男子的相貌，眉清目秀、棱角分明的面庞却无一丝表情，这便是传说里中原的仙人嘛？
那一天，懵懂的少女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脸红心跳，只是养成了一个坐在三神山下半日的习惯。
突然一阵充满力量的兽嚎声，让这个正痴迷山上身影的赛娅回过神来，一头通体如雪的大熊正朝她冲过来，少女忙站起来，却在慌乱之中扭伤了脚。
破空之声从三神山上奔腾而出，一柄断了刀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砸在少女和大熊雪地之中，凹陷的学院大坑明显让大熊停止了前行，朝着山峰嘶吼一声掉头离去。
那是一柄赛娅从未见过的窄刃长刀，一眼看去倒是有几分与那些东岛人的佩刀相似，但是那些人的刀都微微有弧度，可是这仙人的刀却是笔直修长。
费了好大劲才将那刀从地里拔出，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那仙人下来拿，顾不得脚腕的疼痛，赛娅便拎着断刀上了山。
山顶神仙井旁不知何时被清出一方平台，平台尽头是一个巨大山洞的入口，赛娅拎着刀走进山洞，环顾山洞发现所视之物均是石质。
石桌石凳石床，洞壁被斩出三道沟壑存放东西，一切是那么简单又是那么的鬼斧神工，因为赛娅知道，这些都是那个仙人用那柄黑刀所创造的。
“我说过让你上山嘛？”一个声音出现在赛娅身后，吓得少女抱着断刀一下跌倒在地，泪汪汪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白发黑袍的身影。
“仙人，你救了赛娅，赛娅要把刀还给你！”虽然畏惧仙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势，但是赛娅红着大眼睛跪坐起来，将断刀双手奉上。
见到仙人接了断刀，赛娅撅着小嘴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着洞口走去，仙人微微侧头看着她艰难的身影：“那口温泉，能治外伤，你只要不是瘸子，把脚放进泉水里就能医好。”
“哦！”听惯身边人阿谀奉承，赛娅嘀咕着自己不是瘸子，然后闷闷不乐脱了鞋袜，把那如同白玉一般的小脚轻轻地放进泉水之中，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嫌水烫了。
泡了一会赛娅只觉得有一股焦糊味传来，循着味转头一看，那仙人正在烤着什么，不过手艺不佳已经成了黑炭，好奇的赛娅擦干小脚，穿上鞋袜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府。
仙人此刻已经灰头土脸，被那烧焦的味道熏得一阵咳嗽皱眉，赛娅见状小声地说道：“你这样烤，什么肉也不能吃了。”
“脚好了就走！”本就被这果腹之物弄得一头怒火，仙人听到赛娅的抱怨声不由地大声呵斥。
赛娅吓得小脑袋一缩，躲在洞府外的山壁边上，可还是嘴硬地回了一句：“本就就是，做不好还要发火！”
眼前黑影一晃，赛娅转头一看，脸上布满了黑渍的仙人愤怒地将断刀交于她手中：“你行你来！”
我来就我来！赛娅拎着断刀走了进去，不一会的功夫，一阵异香便弥漫在洞府之中，搬了一张石凳坐在神仙井便读书的仙人，微微一愣然后侧头看向洞府里得意的小姑娘。
“已经好了，可以吃了！”赛娅笑眯眯地用断刀削了一片外焦里嫩的烤肉，走出洞府送到仙人嘴边。
犹豫了一下，仙人板着脸接过断刀，将烤肉放进嘴里，真别说，好吃！
看着仙人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赛娅开心地笑了，自己的手艺还能有假？不过仙人就是仙人，笑起来都这么俊秀。
正回味着烤肉滋味的仙人，忽然眉头一皱，然后瞥了一眼洞府：“焦了！”
面前小姑娘发出一声娇呼，立刻转身回到洞府内补救，三神山此刻的天空夕阳西下，鹅毛大雪又悄悄地飘洒起来。
在和仙人吃一顿唇齿留香的烤肉大餐之后，赛娅望着漆黑的夜空呆呆出神，三神山离部落至少有小半日的路程，现在夜间暴雪来临该如何回家呢？
求助眼神看向那不分昼夜刀舞的仙人，在一番刀舞毕仙人负刀而立，漫天大雪竟然不能入他身侧数尺。
五年斗转星移，忘了姓名，忘了昼夜，忘了七情，忘了六欲，甚至忘了自己还活着。
虽然不是血海深仇，但在心底刻骨的铭记让顾浩然痛不欲生，若不是背负这师傅的嘱托，他可能活不到今日。
刀已成，魂已铸，离曾经不可能步入的小乘之境界，顾浩然仅仅差了一步，不过这一步何时跨出已无所谓。
“练刀先成魔，练剑自成仙，练枪可为将！”刀的霸道就是达不到那小乘之境，也能与步入境界高手一战，因为刀客是不可能凭借修炼破境，只能在刀光剑影之间悟出前进的路。
或者死在前进的路上。
杀人刀，刀杀人，以杀证道，以杀指路，才是一个巅峰刀客的路。
明日注定是离开三神山和神仙井的日子，顾浩然破天荒地允许赛娅留下。
火堆映照着那张不悲不喜的面庞，顾浩然如同一座雕塑般坐在火堆旁，躺在坚硬石床上的赛娅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女人心海底针，看似虚无缥缈、难以捉摸，有时候却如同针一般，精准地将你心上的防御戳破，将你的内心一览无余。
最终赛娅还是悄悄地下了床，来到火堆边小心坐下，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察到，这仙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离愁。
他是要离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嘛？
虽然心里有股强烈的不舍，可赛娅还是强颜欢笑地看向身边的仙人：“仙人，你这一走，会再回来嘛？”
没有去追究这丫头为何会知晓自己要离开，顾浩然轻轻地拿起断刀拨弄火堆：“很难说，甚至有可能都活不下去。”
“仙人看来要去惩戒坏人，仙人你一定会胜的，你可是我见到过最厉害的人！”赛娅挥舞起粉拳，装模作样地在顾浩然面前挥舞了两下。
最厉害？尘世间有谁能敢称“最”？不过，顾浩然还是为这小丫头的幼稚言论轻笑了一下。
身边的小丫头突然没了声音，顾浩然好奇回过头，发现她正痴痴傻傻地看着自己，便出言问道：“怎么了？”
“仙人你笑起来真好看，比我们部族里最英俊的小伙子都好看！”赛娅回过神来，双颊通红地不敢去看顾浩然，然后轻轻地哼道。
好看，那是形容男子的词嘛？不过顾浩然还是继续微笑，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笑过。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
望着眼前白发黑袍的仙人，在自己面前轻轻笑着，赛娅咧着小嘴也跟着一起笑。
如果这是梦，不管是老天爷还是长生天，请保佑我多梦一会。
打开了话匣子，赛娅如同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个人在顾浩然面前说个不停，还不时对着顾浩然问东问西。
大到未来志向，小到喜爱何物，关于顾浩然的一切，她都仿佛记住，牢牢地印在脑海里。
夜深了，洞府里却还是一片欢声笑语，那些笑声在三神山上久久回荡、不曾散去。
倦了的赛娅小脑袋一垂一垂地打着盹，顾浩然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阵扑鼻的女儿香便自肩上传来。
赛娅轻轻地靠在顾浩然的肩膀之上，睡着了。
清早的三神山无风无雪，久违的阳光穿透云朵，将温暖的光遍布大地。
赛娅醒了，却一直不敢动，因为她靠在顾浩然的肩上，而仙人则靠在自己的额头上。
一股清香之气缓缓传入赛娅的琼鼻中，仙人的身体竟然和神仙井里的温泉一样，带着淡淡好闻的清香。
微微一笑的赛娅却感觉依靠着的身躯一顿，顾浩然缓缓地睁开眼睛：“我要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