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个小时以来,依维斯一直在空中不停的飞行。人在天上看地下的景色,更有一番奇特的感受。六角形的雪花从身畔“簌簌”落下,眼皮底下是白茫茫的一片,江水都已经结成冰了,就像一条白带,缠绕着大地。偶尔会有几只小动物轻轻跑过,好像是在追逐着什么,新雪在它们的脚下发出“咔咔”的声响,清脆之极。
天空灰沉沉的,落光了叶子的树,枝干上堆满了雪,一阵寒风吹过,上面的雪花有些又随之掉了下去。远处的炊烟腾腾升起,给这世界增添了一丝朦胧的美丽。
有这么一片大好河山不好好享受,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看来人真是太清闲了,所以故意把世界弄得混乱一些。依维斯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己也在不知不觉地陷入旋涡,不知不觉地变得复杂、苍老。
“终于又回到阿尔斯山了。”依维斯望着山上的旗帜,喃喃自语道,“不知道阿雅现在怎么样?”
久违了的阿尔斯山,虽然已经是冬天,上面的树木却仍然是那么翠绿动人,依维斯揉了揉眼睛。见惯了白皑皑的雪地,突然望见了绿色,他心头不禁涌现出一种欣喜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的阿尔斯山,令他有一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依维斯正准备继续飞上山去,直接到总部的营帐,但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是“前进军”的总统领,并且刚刚答应半兽人要统一天下,使人人都能够过上和平的日子,似乎应该略微庄重一点。
“我是依维斯。”他对守山门的士兵说道,“快点开门。”
“你是总统领?”守门的士兵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可是我没有接到通知说总统领要回来啊!”
“你不认识我吗?”依维斯指着自己的红头发说道。他觉得就算是新兵,不认识自己,也应该认识自己的头发。
“自从我军连打胜仗之后,我们的总统领已经成了广大青少年的偶像,把头发染成红色的人可不少。”那士兵说道。
“那你去通报一下。”依维斯淡淡一笑道。
“好吧。不过,每天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如果个个都要去通报,还不把我给累死?”士兵说道,“你还是等一会吧,等有其他人来的时候我一并进去通报。”
“呵呵。”依维斯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纵身飞上山顶。
那士兵在那里目瞪口呆了很久,仿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坎亚、西龙你们都在这啊?”依维斯轻挑起嘴角说道。
“依维斯……”坎亚一下子傻了,怎么会?
“依维斯,哈哈,你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西龙喜出望外地说。
三人于是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情面甚是感人。
“依维斯,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啊!我和坎亚师兄正在商量着要不要下命令让星狂和杰伦进军普兰斯、基欧呢。我说不如批准,免得让别人以为我们将帅不和,坎亚师兄说等你回来再做决定。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前进军’是你一手建起来的,你的话他们应该都会听。你下决定吧。”西龙说道。
“批准!”依维斯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答道。自从见到了半兽人并且答应布特长老和克塞格之后,依维斯的想法已经大大的转变了。换在以往依维斯肯定会犹豫许久,因为他向来不希望战争,甚至可以说,他对战争有一种天生而来的厌倦感,总是死人,死人,实在是太让人不忍目睹了。现在虽然也一样不喜欢,不过至少明白了为了达成某些愿望就必须有所牺牲。
“但是丘亚特还没有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还不清楚啊!”坎亚赶紧说道。
“依维斯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西龙说道。
“但是,唉———”坎亚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依维斯,你怎么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啊,现在怎么一下子想通了?”西龙听到依维斯说出这样的话,既惊又喜,有些不解地问道。
依维斯于是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按照自己的方式告诉了西龙,他讲话的方式令人不可想象的简约。比如他是这样说莫问:“莫问受伤了,魔武在照顾他。”讲的时候非常平静,一本正经的,完全不理会事情的经过,只说结果。但是与半兽人相遇,与布特长老等人定下盟约的事情倒还是清清楚楚地都说了出来。
“啊?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西龙两眼放光地说道,他这个人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最感兴趣。
“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你先把我走后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啊!”依维斯知道西龙又得跟自己盘根问底,于是笑道。
西龙于是便把依维斯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
西龙的讲述方式和依维斯截然不同,他是绘声绘色。讲者讲得眉飞色舞,听的人也十分过瘾。西龙会把如何发生这件事,当时各个人在想什么,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充分调动听者的注意力,使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让听者都会不禁诧异,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不同的讲话方式,当真可算是天下一大奇观。
末了,依维斯转向坎亚说:“阿雅还好吧?”
“她?呵呵,挺好的!我去叫她来这里吧?”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坎亚一直保持沉默,现在他又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很勉强,“但是……依维斯,我觉得进军的事,不宜操之过急。不如等他们内战完,我们再大军压境,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她好就行了,我一会自己再过去见她吧。至于进军……是势在必行的。”依维斯微微一哂。
“我也是这样认为,非打不可了。”西龙赶紧赞同说。
“哦,那就打吧,反正赢是必然的。”坎亚有点无奈地说道。
“嗯,西龙,那大叔的农业研究院叫他好好地做。”依维斯突然若有所思道。
“咦,刚才我只是顺嘴提起,你怎么也突然关心起这种琐碎的事?奇迹!真是奇迹啊……怎么样,我西龙算是世界上最有建树的盗贼了吧?抢来的人多好用!以后咱们‘前进军’再缺人用,就让我去抢些来用就行了。”西龙惊讶地说,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依维斯现在已经的确跟以前有所不同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逃避责任。
“呵呵。”依维斯忍不住轻轻一笑。
“来来来,今天我们兄弟三个一起来喝个一醉方休。”
坎亚大声说道。
“好啊!”依维斯说道。
片刻,三个酒坛就被搬了进来。而依维斯也和坎亚、西龙正襟危坐,一副准备开怀畅饮的样子。
“莫非你小子最近酒量大有长进了?”看着依维斯这架势,西龙问道。
半个小时之后,一切便都有了答案。西龙无可奈何地望着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依维斯说:“跟你喝酒可真是太不过瘾了,每次都要我抬你进去睡觉。”
圣历圆员园怨年员月圆圆日,彼洛维城内,黑漆漆的夜晚,风摇动着叶子差不多都凋谢完了的树,地面上的灰尘、纸屑、腐烂的树叶也都迎风而翩翩起舞。城墙旁边有一堆篝火,远远望过去就好像一根烛焰摇曳的蜡烛,给这冰冷的天气增添了一丝温暖,几个士兵正围在一起,谈论着星狂向普兰斯开进的事。
“听说‘前进军’第一军团正在星狂的带领下向我们普兰斯进逼。”士兵甲率先开口说。
“是啊!我们彼洛维城刚好位于穆尔加布城之后,按照星狂和四王子菲雅克联盟军队的前进方向,正好首当其冲,唉!我们可真是倒霉,这次弄不好连小命都要在这里葬送,上了战场打仗的人,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呢?唉!”士兵乙是这几个士兵当中最年长的人,但他自当兵以来也没真正上过战场打过硬仗,从语气中可以看出,他明显比较悲观。
“那倒不一定,未战先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你也太懦弱了点。星狂虽然也打过一些胜仗,但从他以往的战例来看,他打仗基本上没什么策略,只是一味的强攻、以硬碰硬,能赢的原因主要是他的军队经过了比较系统的训练,作战能力强罢了。
“以前是他运气好,这一次碰上我们普兰斯帝国的人,到他哭的时候了。论凶狠,论手段,我们都不会比他们弱的。而且听说他以前还几乎给一个叫雷纳克的将领一箭射死呢,以此推论,星狂并没有那么可怕。所以他要是胆敢来挑战我们,一定叫他有来无回。至于四王子就更不足为虑了,他要是行的话也不去找星狂来帮忙了。”士兵丙血气方刚,虽然的确道出了星狂的一些缺点,对当前形势也挺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但还是避免不了有些过分乐观之嫌。
“年轻人,打仗不单单是靠血气之勇、靠豪言壮语就可以赢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我,我们这一次即使能够打赢星狂,也难以避免伤亡惨重的结局的。”士兵乙反驳道。
“哈哈哈,就算死,也是为国捐躯,死而无憾,你很怕死啊?懦夫!”士兵丙激动地站了起来,冲口而出。
“年轻人,别太容易激动,怕死我就不会来当兵了。只是我跟你不同,你家里没什么要照顾的人,而我则上有父母下有妻儿,难免有所顾忌。唉,可怜我那妻子,怕是要守寡了,弄不好还会给死去的我戴几顶绿帽子。”士兵乙显得很沮丧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