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又持续了整整一个夜晚,东方的曙光又露了出来,双方的士兵都感到身心极端疲惫。很多黑暗斗士已经在一边奋力抵抗着,一边从衣袋里掏出干粮,胡乱地塞进自己的嘴巴。他们虽然有坚韧的斗志,并能忍受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但是,战斗进行了这么久,他们的体力消耗非常之大,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而他们之所以能坚持下去,完全是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还有他们与生俱来的杀人意识。
一个团接着一个团的守山士兵在坎亚的驱赶之下,投入到战斗之中,投入到死亡的洪流当中。整座阿尔斯山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小块裸露出来的土地,它们被尸体重重覆盖、并被鲜血浸透了。
“第六十八道防线被突破,陛下!”一个通信营士兵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来到坎亚脚下,颤声说道。
坎亚重重地点了点头,“六十八道!离最终剩下的仅仅有七八道。”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头发散乱,面容憔悴。
“这群人是如何做到激战几十个小时之后,还能继续往上冲的?”
“去,下去指挥!”坎亚用脚踢了踢委顿在地上的莫芒,说道。
“什么……是!”莫芒大梦初醒般揉着眼睛走了下去,他尽力地保持着笔直的势姿,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的黑暗斗士,他心中最大的念头是逃跑,因为面对那群人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他更知道,只要他稍微一转身,坎亚就绝对会让他身首异地。
山顶上洒下滚油、石灰水、石灰之类的东西,一群接着一群的守山士兵都被灼伤。黑暗斗士则撑着守山士兵的尸体,如同撑着一面面盾牌,把自己的身体置身在这保护伞之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前进。
“杀,杀,杀死他们!”莫芒四手乱张,胡乱地挥着,活像一只受惊的大马猴。
“快点淋,淋死他们!”莫芒不停地乱叫着,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觉得不叫就受不了。
“哇!哎哟!”格里高尔在马背上手舞足蹈地惊叫着,紧接着,魔武便看见格里高尔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哎哟!这匹死马!”格里高尔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站起来。原来,他刚才一时激动,用力过度,把马踢得飞跑起来。紧接着,便发生了以上的这几幕。
魔武平静无比地看了一眼格里高尔,然后,又继续喃喃自语起来。
山上的战斗依旧在进行着,黑暗斗士们的杀气完全被激发起来。他们把一具具尸体当石头般往上面抛掷,有些守山士兵在刚好要把滚油浇淋下来的时候,受到尸体的碰撞,竟然把油朝自己身上倒。周围的士兵和他一样遭殃,被烫得浑身糜烂,倒在地上哭嚷着。
黑暗斗士们一边抛掷尸体一边前进,上一次,他们已经吃了那些东西的亏,这一次,他们也学聪明了。
“浇啊!浇啊!你们这些蠢驴!蠢驴!连滚油都不知道怎么浇!往那个方向啊!那个方向人多!妈的,这都要我教你们吗?”莫芒气急败坏地命令着。而同样慌张的士兵也只好任由他摆布,把滚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倒下去。
滚油、石灰、石灰水很少会命中黑暗斗士,可怜的是那些死去的人们。他们被人杀掉之后,尸体也不得安宁。
黑暗斗士越来越接近莫芒所处的防线了,莫芒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强。在山顶的时候他只是隐约感到黑暗斗士们身上有一种死亡的气息。而现在,他亲身置身在那股浓烈的死亡氛围之中,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坠入了一个冰冷的深渊,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你……你,给我看着。”莫芒上唇碰到下唇,语不成调,说道,“给我看着!我去向陛下汇报。”
说完之后,莫芒呼啦啦地朝着坎亚跑了过去,现在,整座阿尔斯山,也只有在坎亚的身旁才能让他感到安全了。
猛地扑倒在坎亚的脚下,莫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坎亚……陛下,第七……七十三条防线就要被对方摧毁。”
“你居然敢临阵脱逃!”坎亚不知道从那里抓来一把刀,一下子就把莫芒的脑袋削掉了一半。
“朕有叫你回来汇报吗?”坎亚眼睛里流露出无比的嗜杀之气。
“全体士兵听令,杀!”坎亚举起手中血淋淋的刀,嘶哑着声音大嚷道。
“赛亚国万岁!陛下万岁!”雄壮而悲怆的叫声响彻四周,地动山摇,风云也为之变色。所有的士兵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冲向黑暗斗士。
“来了!”魔武倏地张开眼睛,精光四射。
“你们,要受到惩罚!最严酷的惩罚!”魔武吼道。
魔武伸出双手,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望了望蜂拥而下的坎亚士兵,如同是在衡量着彼此的距离。
“黑暗狂龙!去,去,去噬咬他们!”
所有的黑暗斗士在听见这句话后,一个个都在准备着面对即将来临的黑暗,准备着在黑暗中看见那美妙的闪电,那极度凶残的九条狂龙,听见那轰隆隆的雷声。他们早就习惯了魔武的这一招了,他们内心都坚信着自己会看到这一切。
然而,黑暗斗士们错了,他们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们以为会出现的一切。太阳依旧光辉夺目,天空明净无比,风儿柔柔地吹过,把黑暗斗士们的衣服吹起,淡淡的野草香扑入鼻孔里,远处,甚至有蝴蝶在花丛里上下盘旋着。
黑暗斗士们一边在进行着杀戮,一边却诧异万分。出了什么事?黑暗狂龙呢?他们手中的武器并没有缓慢下来,但他们的脑子里却都充满了问号。
“黑暗狂龙?黑暗狂龙哪里去了?”格里高尔也呆呆地看着魔武,而魔武则紧咬着嘴唇,看情形是在激发出全身所有的力量。
该不会是黑暗斗士王的魔法、武技全部丧失了?有些黑暗斗士开始疑惑着想。这样一来,他们手中的动作便不知不觉地缓和下去。但很快的,他们便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
守山的士兵先是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寒冷,脚步缓了一缓。很快,他们就好像凝固一般,站立在地。
坎亚在一愣之后,也回过神来,“杀!”坎亚双目赤红,闷雷般叫道。
天空似乎更亮了,风骤然静止了,鏖战中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停止厮杀。因为他们似乎听见一种尖锐却又低回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这声音令极端的痛苦、极端的仇恨、极端的哀戚融合在一起,并从自己的心底深处泛出。
有些人已经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哭泣,眼泪和着鲜血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在这一刻,所有的塞亚国士兵完全被这种东西紧紧抓住了,他们想起自己一生中最温暖、最痛苦、最仇恨的时刻,他们已经再没有一丝力气来反抗。
黑暗斗士的意志力稍强,而且那股力量并不是对着他们而发的,所以对他们的伤害要轻微许多。但在这一刻,他们也软绵绵的,不再能拿起刀来杀人。
黑暗的极端便是无尽的光明。没有人见到张牙舞爪的黑暗狂龙,守山的士兵们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某样东西轻轻地撕扯着。他们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他们像一群哑巴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坎亚面目无比狰狞,大声吼叫着,但他的吼叫却并不能把那股足以摧毁世界的气驱散。他比战场上除了魔武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已经不会再烦躁了,正如极度黑暗便是极度光明,极度烦躁也等于极度冷静。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冷静,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烦躁。
士兵们越来越感到难受了,他们浑身燥热,每一寸皮肤都如同被火烧灼着。
紧接着,他们又好像是被一根根针刺入骨髓,痛苦游遍他们的整个身体,让他们感到生不如死。
但立刻,又好像缓和了下来,一股舒服而温暖的感觉传遍了他们的身体每一个毛孔。士兵们仿佛从地狱一下子到了天堂,他们脸上的神情无比缓和,如同进入了极乐世界。
不过,这种感觉仅仅是一瞬间。马上,士兵们感到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块块通红的烙铁在烫熨着,全身如烧灼般痛苦。
士兵们的身体开始膨胀了,鼻孔、嘴巴、耳朵都在渗出血来。天空中隐约有雷声在响着,那些怪异的阳光也幻化成一条条光亮无比的龙状物。
一个个士兵落在地上,鲜血从他们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激射而出,这么一会儿之间,那些士兵全部变成了尸体。
黑暗斗士们屏住呼吸,在这么一刹那,他们见到了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杀戮方式,这样的景象将深深地刻印在他们的脑海中,一辈子也无法消失。
而在这时,风杨却碰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风杨团长,我们已经快到阿尔斯山了!”报告的人一副通信营士兵打扮的模样。
风杨脸上呈现出茫然的神色,“哦!”
“属下还有一样东西要呈献给风杨团长。”那士兵跪在地上。
风杨看了看士兵,“什么东西?”
“属下可否进一步说话?”
“在我们军中没有秘密可言,尽可以在这里说!”
“属下来自埃南罗,曾经在风杨少爷的府中当过仆人。”那士兵东张西望,悄声说。
风杨一愣,手靠向腰胯,又随之一笑,“来吧,你尽管来吧!”
那士兵把手放进怀中,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加快速度,同时,手从怀中伸出,一道亮光闪过,匕首向着风杨挥去。
索特大吃一惊,想抽刀抵挡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连声叫:“小心!”
“哈哈哈。”风杨大笑几声,剑早已在手,随手一挥,那士兵在眨眼之间已被他劈成两段,分成两段的身体兀自在地下挣扎不休。
风杨看了看那个即将死掉的士兵,“想不到坎亚连这种手段也使出来了!”
“风杨团长,难道你早有察觉?”索特惊诧不已,在那士兵把匕首从怀中掏出之前,他并没有看出任何迹象。
“我在埃南罗的家从来不会有人称呼我风杨少爷。”风杨笑了一笑,“而且,我们军中何时会有这种非要接近几步的做法呢?”
“属下倒是没有留意到。”索特惭愧不已。
“杀!”魔武低吼一声,腾空而起,直向坎亚飞去。
黑暗斗士们醒悟过来,持起武器继续砍杀着那群到现在还在目瞪口呆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