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响马走进了小区大门,走出了很远,突然回过头去,看见那个保安正在背后定定地看着他。他见响马回过头来,心事重重地把目光移开了。
响马疑惑了:为什么白天和夜里都是他在这里值班呢?难道没有人和他轮换?
想着想着,他幡然醒悟:夜里遇见这个保安,那是做梦。他之所以总梦见这个保安,是因为他白天总看见这个保安。
那么,夜里值班的保安是谁?
这一天,响马要赶一个活儿,很晚才结束。他从电脑前伸了个懒腰,要睡了。
突然,他有了一个念头:出去,看一看夜里值班的保安长得什么样。
推开门,一阵冷风吹得响马打了个寒战。
那些苍白的纸灯笼还在静静地垂挂,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使暗处更暗。
在路上,他又想起了梦中的情形。
此时,他是在现实中,不必害怕,对面的荒地里不会再出现那个女人的脑袋,他也不会傻傻地被带到那个诡秘的山洞里去。
现在,他不是被谁牵制,也不是无意识。他有明确的目的——去看一看夜里值班的保安。
风吹着他的额角,很凉爽。
他的头脑很清醒,身体各部位反应都很灵敏。
他是飞天小区的业主。
他是“响马工作室”的主人。
他不是在做梦。
现实和做梦的感觉大相径庭。
现实就像照片,有时候,你甚至为它的清晰而恼怒,比如对待皱纹的态度,但是,它依然一丝不苟;而梦就像底片,黑白颠倒,模糊诡异,必须借助光的映衬才能显现……而照片是依据底片冲洗出来的。
响马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远远地看见,把门的仍然是那个眼睛离得很远的保安!他在那盏白晃晃的水银灯下站立,影子很长,差点就爬到响马脚上了。
响马的惊怵有几个原因:
一,在梦里,他每次都在大门口遇见这个保安,而值夜班的竟然真是他!
二,他站在门口的这个场景跟响马梦见的一模一样,包括他的站姿,他的神态,甚至包括屋檐下那盏水银灯的光晕,他的身影……
三,他怎么昼夜值班?难道他不吃不喝?
四,或者,白天站岗的保安和夜里站岗的保安是双胞胎?
响马走过去,主动跟他笑了笑。他也朝响马笑了笑。他的脸有点青,好像是冻的。
“还没休息啊?”响马问。
“没有。”保安说。
响马掏出烟,递给他一支,被他谢绝了。响马自己点着一支,大口吸起来。
“你们几点下班啊?”响马盯着他的右眼珠问。
“一般说,过了零点,就可以把大门锁上了。”
响马低头看了看,说:“哟,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最近不一样。”
“最近怎么了?”
保安压低声音,说:“最近飞天小区有点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响马盯着保安的左眼珠问。
保安也看着响马:“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
“咳,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现在出来干什么?”
“我?……出来溜达溜达。”
保安鬼鬼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一阵大风吹过来,把保安的大檐帽吹掉了,落在了响马的脚前。他动都没动一下,好像就等响马帮他把帽子捡起来。响马有点戒备,他弯腰捡帽子的时候,眼睛一直注意着这个保安的腿。
响马担心他会趁自己弯腰时下手。
他没有下手。响马发现,他始终站得笔直。
响马把帽子递给他,他说了声:“谢谢。”
响马乘机问:“你们掌握了一些什么情况吗?”
“其实也没什么。”他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
“可是,你说最近有点不对头。”
“我们做保卫工作,要当然要格外警惕和小心……”他绕了一阵弯子,突然说:“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去睡觉吧。”
响马忽然想,难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
他讨好地笑了笑,说:“如果有什么事,还希望你早提醒。”
“好的。”保安说得毫无诚意。
响马回到家中,想起他反复做的那个梦,想起那个保安欲言又止的神态,越来越觉得蹊跷。
飞天小区到底怎么了?
●塑料人
第二天早上,响马按捺不住内心的疑虑,又去找那个保安了。
这次,他发现把门的保安换了,换成了一个矮个子保安,很精干。
响马走近他,说:“小伙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咱们小区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听说。”
“你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头吗?”
“不对头?”矮个子想了想,说:“没有啊。你听说了?”
“道听途说。”
停了停,响马又问:“哎,今天怎么换了你值班呢?”
“原来那个保安被辞掉了。”
“怎么时候?”
“今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