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骋三岁了。这天,赵姐出去买东西,肖立平在厨房切菜,玉骋站在旁边,盯着案板上的黄瓜咽口水。肖立平最爱看玉骋馋得不行,却又不好意思索要的小表情,每次都想多看一会儿,却又不忍心地不时送一块到她嘴里。
“姥姥,你切的黄瓜丝好细哟,比我妈妈切得好看。”玉骋讨好地夸着。
“那你妈妈做饭好吃,还是姥姥做得好吃?”肖立平故意逗着玉骋。
“当然是姥姥做得好吃了。”玉骋毫不犹豫地回答。
肖立平笑得不行,“可我看你每次吃你妈妈做的饭,都吃得好开心啊。”
“妈妈做得也好吃,但是姥姥做得更好吃。”
这个小鬼精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祖孙俩愉快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贫着。
突然,玉骋不说话了。肖立平开始没在意,几秒钟后,玉骋声音颤抖地叫了声“姥……姥……”
肖立平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放下手中的刀,蹲下身紧张地看着玉骋。玉骋小脸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案板上的那把刀……“玉骋,怎么了?怎么了?告诉姥姥。”
接着玉骋“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姥姥,姥姥,刀……刀……姥姥……流血了……”
肖立平赶紧抱起玉骋走出厨房,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慰着:“玉骋,玉骋,没事,姥姥没事,不怕,不怕……”
走到沙发旁的时候,肖立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玉骋放在沙发上,抓住玉骋的双臂,尽量语气平稳地说:“玉骋,你是不是看到什么?看到姥姥切手了?”
玉骋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地点点头。
肖立平一把抱住玉骋,激动得声音颤抖地说:“玉骋,那些事没有发生,别害怕,别害怕。”
玉骋慢慢平静下来,“姥姥,我还看到过幼儿园小朋友摔倒,我没扶他,后来他真的摔倒了……嘴里流了很多血……”说着玉骋又哭了起来。
玉骋遗传了陈骋的预知能力,虽然这个能力是任何一个家长都不愿意孩子拥有的,但是,这证明了陈骋的存在,证明了玉骋跟陈家的关系,肖立平激动不已。
这件事要由陈骋来解决,于是肖立平安慰着玉骋,并适当地转移着话题。玉骋是个天生快乐的孩子,没过多长时间便又快乐地吃着、玩着了。
晚上陈骋回到家,肖立平告诉了她玉骋的情况,陈骋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玉骋也继承这个能力,心中又喜又忧。
睡前,陈骋抱着玉骋,小心地问着玉骋看到过的危险景象,最后她跟玉骋说:“其实,妈妈也能提前看到一些危险,所以,不要害怕。看到的事情,如果你能够阻止,就提醒一下。但是,如果确认会对你造成伤害,就先不要去阻止,要告诉身边的大人。”
玉骋似懂非懂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陈骋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最初她很害怕,经常吓得睡不着觉,整晚做恶梦,而那时候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人能够帮助她。
玉骋四岁的时候,已经6年没有回过凤凰山的陈骋,决定带着玉骋回家看看。要让玉骋熟悉那里的环境,那个玉枝成长的地方。
玉骋听说要去妈妈的家乡,高兴得手舞足蹈,吵着要带很多东西给玉崖哥哥。
四位老人很担心玉骋,玉骋这么小,是否能承受几天的山路和山里简单的生活。路远航和陈骋倒是丝毫不担心,玉骋的身体状况是同龄孩子中最好的,相信她完全能够适应旅途的劳累和山里的生活。
三人乘飞机很快降落在了G市机场,李勇照例开车来接他们。李勇很喜欢玉骋,这个女孩一点儿都不骄气,有着本地人的粗旷与豪放。玉骋更是自来熟,和李勇侃侃而谈,把李勇逗得合不拢嘴。
告别了李勇,三人踏上了艰辛的旅程。路上,玉骋一直问东问西,对沿途的景色和人群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一点儿都没有感到疲惫和无聊。
李德福近乎豪华地接待了他们三个人。上次来办结婚证的时候,李德福就在当地为他们办了个小型婚礼,这次更是加倍热情,弄得陈骋和路远航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石头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面对陈骋他们时,还有些腼腆和害羞。李德福打了一下石头的光头,“臭小子,不是小时候总叫着让玉枝姐姐回来的你了。”
告别了李德福一家,三人一路嬉闹着到了阿瑶家。阿瑶的女儿碧珠也已经6岁了,长得和阿瑶一模一样,性格也像极了阿瑶。碧珠和玉骋一见如故,两人瞬间玩得像亲姐妹一样。
冬叔还是老样子,绷着脸,不善言辞。但是……玉骋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子,一天后,冬叔已经被玉骋逗得笑出了满脸的皱纹。
远远地,凤凰山就在面前,那个熟悉的小院和木板房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阿妈和嫂子正在院子里择捡着从山上采来的药草和野菜。
突然,阿妈猛地抬起头,看向村口的方向,三个背着行李的外乡人正走向他们……
阿妈惊呼一声,不顾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跑向那三个人。
嫂子也看见了,跟着跑了过来。
同时,陈骋也向阿妈跑去……然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嫂子帮着提着行李,说道:“阿妈,快让玉枝他们回家吧。”
阿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好好,回家,回家。”
这时,玉骋脆脆地叫了声:“姥姥。”用的是当地方言和当地的称呼。
阿妈一惊,低头一把抱起了玉骋,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阿妈,这是玉骋,她听得懂咱们的话,也会说。”陈骋说。
于是阿妈语无伦次地跟玉骋说着话,简直不知该怎么疼爱这个可爱的小外孙女了,一直抱着不肯撒手。
阿妈让邻居小孩去叫阿爸和玉龙回来,玉骋也吵着要找玉崖哥哥,阿妈说:“玉崖不住在家里,他跟秋婆住在山上。”
这个消息让陈骋很是意外,嫂子接着说:“玉崖五岁后就开始跟着秋婆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崖从小就不怕秋婆,而且还非常喜欢秋婆。玉崖对中医也很有兴趣,秋婆的书和你带来的书都认真地读了,还认识了很多汉字。五岁时,就自己要求去和秋婆一起生活了。秋婆现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样貌恢复了一些,人也变得亲切温和了很多,她教了玉崖很多医学和药草的知识。”
听到这些,陈骋很高兴,一是玉崖愿意学中医,可以把这些古老的医术流传下来;二是秋婆有了玉崖的陪伴,不会孤单。
阿爸和玉龙很快回到家,玉龙要去告诉秋婆,并接玉崖回来。被陈骋拦住了,在家住两天后他们会亲自拜访秋婆。
玉骋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缠着阿妈问个不停。路远航担心山里的老人会不习惯玉骋的吵闹,提醒了陈骋,但陈骋说,你看阿妈脸上的笑脸,恨不得玉骋天天缠着她,她才高兴呢。
第二天,路远航劈了院里摆放的所有木柴,帮着阿爸又坚固了房屋,铲除了房子周围的杂草。阿爸阿妈看着路远航,满眼都是笑意。
第三天,三人起程去见秋婆。
这一路,玉骋大多时间都是自己走路,遇水或者很陡峭的山路时,才让路远航背着。这让陈骋很是欣慰,也很为玉骋骄傲。
到了秋婆的山脚下,看着周围熟悉的山川和树木,陈骋感受颇多,心情变得复杂。
不出意外,山上的木门打开了,秋婆和玉崖出现在了门口,俯瞰着他们三人。
秋婆的脊背挺直了很多,玉崖也长高了不少。
两人站在山顶,微风吹动着衣袂,像是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陈骋停在山下,出神地注视着山顶。路远航和玉骋正要上山,看到陈骋停下,两人也站住,一起抬头,三个人同时呈现着严肃和虔诚的表情。
五个人静静地、静静地,站了一分钟。
陈骋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几乎同步地,秋婆也笑了,然后两人同时迈开步伐,走向对方……
秋婆的大房子被打了两个隔断,隔出了两个房间,一间给秋婆,一间给玉崖。
秋婆把他们又带到了东边藏书的那个房间,打开门时,陈骋惊呆了。房间的书都重新进行了整理和摆放,中间腾出了一张大床和一张书桌。
秋婆说:“我知道你们有一天会回来,所以这个地方给你们留着。书桌是玉崖平时看书的地方。”
第二天玉骋緾着玉崖带着她去山里玩,路远航想反对,陈骋却直接同意了。
于是,路远航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去爬山、钻林子。
秋婆和陈骋两人坐在院里,一边收拾着药草,一边聊着天,说着这几年各自的生活。
最后两人把话题转到了玉崖身上,秋婆说:“我学习医术完全为了自己,我是个很自私的人;而你,玉枝,你虽然异常聪明,医术很高明,也做了很多帮助别人的事。但是你骨子里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几乎不会主动用自己的才能去争取什么。你的才能对别人,那是无上的法宝,而对你却微不足道。玉崖却与我们都不同,他有着一颗医者父母、悬壶济世的心。”
隔天,陈骋带着路远航到了栽着“凤蝶草”的那个山顶,看着遍地的“黄杜鹃”和那株依然挺立的“凤蝶草”,陈骋讲起了那个传说。
最后,两人坐在斜坡边缘,陈骋依偎在路远航的肩头,静静地看着脚下如墨般的针叶林。
路远航说:“以后我们每年都带着玉骋回来。等我们老了的时候,也回到这里,把这里当成我们最后的家。”
陈骋眼眶湿润了,紧紧地抱住路远航。今生,不求精彩,只愿幸福。
玉崖16岁时,一个人走出了凤凰山。他走遍了深山中的每个村落,不仅免费医病,还把自己的医学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当地人。玉崖18岁时认识了阿瑶的女儿碧珠,之后两人结婚生子,一起为深山中的人们带去健康,最终,成为了大山中不朽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