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骋给路远航开门前,正在沙发上看书。给路远航倒了杯茶后又继续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习惯的姿势。
“离下班时间还早吧?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陈骋问。
“陈驰说,你今天上午去面试了?”路远航坐在陈骋旁边。
“嗯。明天上班。”
“你……准备长期在这儿生活了?”
陈骋的视线从书中移开,看着窗外,“是。”
“陈骋,你不喜欢这儿,我们……一起回山里吧,可以每年都回来看看。”
陈骋抬眼看向路远航,“山里,以后是要经常回去。我也很喜欢图书馆的工作,每天都能跟书打交道……”
“陈骋……”路远航还要再说些什么。
陈骋打断他,“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路远航喃喃地说。
第二天早上,路远航坚持要送陈骋去学校。在离学校大门还有二三百米的距离时,陈骋让路远航停了车。
陈骋不愿意路远航送她上班,路远航便也不再坚持,但偶尔不太忙的时候会接陈骋下班,每次都把停得远远的,自己站在学校门口等着陈骋。
这天,陈骋有事晚出来一会儿,陈浩然开车到门口时,看见了不停张望的路远航,于是把车靠边停好,下来跟路远航打招呼。
“远航,你怎么在这儿?”
“陈伯伯,我在等一个朋友……”正说着,不远处陈骋走了过来,路远航向她招了招手。
陈浩然回头,看见陈骋,面露疑色地问路远航,“你在等……玉枝?”
这时,陈骋已经走到近前,“陈教授,您好。”陈骋礼貌地打着招呼。
“你好,下班了?你们……都认识啊?”陈浩然问道。
“是的,陈伯伯,都在一个写字楼工作,今天正好顺路来接……玉枝。”路远航说。
看着路远航和玉枝远去的身影,陈浩然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个周末,陈驰回家看望父母。吃过饭,肖立平在午睡,陈浩然把陈驰叫到书房,关紧房门。
“远航和玉枝也很熟吗?我看到他到学校接玉枝下班。”陈浩然问。
“哦,是的,我们偶尔会一起吃饭、唱歌。”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玉枝像一个人?”
陈驰想到他们之间一定会有这样的对话,任何与陈骋熟悉的人,都会很快发现她们之间相似的地方。
“是的,爸,她跟陈骋很像。”
“远航也知道吗?”
“他知道。”
“陈驰,你们别做傻事,别害了人家姑娘!她不是陈骋,她也不应该成为陈骋的替代品!”陈浩然激动地说。
“爸,您冷静点儿,不是您想的那样!”陈驰突然很想把事情都说出来,也许今天就是个机会,“爸,您不相信人死后可能会以某种形式复生吧?”
“你胡说什么!我不相信!”陈浩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脾气越来越倔。
“您还记得陈骋离开的那晚,在电话中最后跟我说的是什么吗?”
陈浩然几乎记得那晚的所有细节,但是,陈驰打电话的时候,周围正放着鞭炮,他没听清楚。
“当时陈骋跟我说了两个字,我一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也是困扰了很多年的事情,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明白陈骋的意思,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陈浩然对与陈骋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很关心,虽然,陈驰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还是认真地听着。
“当时,我只听陈骋说‘一只,一只’,我问她‘一只什么’,她没再回答我……现在我知道了,她说的是……玉枝。”
“这只是巧合,陈骋说的可能是其他的意思,你不要生搬硬套。”陈浩然完全不相信。
“玉枝在那晚之前昏迷了三天,那天晚上,陈骋离开的时候,玉枝醒了。而醒后的玉枝失去了所有记忆,甚至听不懂当地的语言,不仅如此,她还说着当地人听不懂的话……除了外貌,玉枝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们怎么知道的?玉枝说的?”陈浩然不以为然。
“这些都是真的,远航已经去过玉枝的家乡,见过她的家人。”
“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说一声!就算这是真的,这种事情也并不少见。”陈浩然依然固执地说。
“爸,玉枝不仅聪明,过目不忘,她……还能预感到危险……”
“什么,这不可能!”陈浩然要发火了。
“她回来后救过我两次,远航也看到过。还有……还记得一年前,我问过您咱们家是不是有外地亲戚吗?玉枝当时刚到B市就去了咱家老房子,孙奶奶看见了她,她说是咱家的远房亲戚。”
“这……不科学!我只相信科学!”陈浩然颤抖地端起茶杯,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陈驰赶紧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掉了水印。
“叫醒玉枝的人叫秋婆,她用了多年的时间研究医术和……巫术。她用了祖传书籍中的方法,救回了玉枝,但是,由于她能力有限,用错了材料,没能救回玉枝,却叫回了另一个人的灵魂。玉枝醒后跟她生活了五年半,一直在帮她翻译书籍……”
没等陈驰说完,陈浩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向书柜,一分钟后拿出一本书,“这种巫术,我在这本书中读过。”他翻到一页停下,上面写着在我国西南部小数民族地区有一种古老巫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并且写了大概会用到的材料,只是外人很难得到确切的使用方法。
合上书,陈浩然说:“周一我找玉枝谈谈。今天咱们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妈和玉枝。”
周一中午,陈浩然找到陈骋,让她下班后到他办公室。陈浩然的表情让陈骋有些不安。
下班后,陈骋来到了陈浩然的办公室。
陈浩然这次没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和陈骋并排坐在了两个单人沙发上。给陈骋倒了一杯水,看得出陈浩然有点儿紧张。
“陈驰跟我说了你的情况,8年前你得了一种病?”陈浩然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是的。”
“秋婆用一种方法叫醒了你,你知道那是什么方法吗?”
陈骋不知道陈驰跟爸爸究竟说了什么,显然陈驰并没想告诉她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这让陈骋毫无心理准备。陈驰都如实相告了吗?
于是,陈骋没有隐瞒,说了大致的材料,并特意说了凤蝶草的重要性。说的过程中,陈浩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骋端起了水杯递给陈浩然,“陈教授,您先喝口水。”
陈浩然摆摆手,“这种方法,秋婆在别人身上用过吗?”
“没有,我是第一个,她本来要用这种方法救活她的爱人,但是最后她放弃了。陈教授,秋婆已经烧毁了那本书,现在知道这个方法的只有我和秋婆两个人,我们不会再使用了。”
陈浩然点点头,“今天就谈到这儿,你回去吧。”
陈骋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内电话响着,打开门,赶紧接起电话,路远航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下班有点儿事,也没晚多少啊?”陈骋解释着,路远航最近太敏感,陈驰说他现在就像个小媳妇一样。
“什么事?很麻烦吗?”又来了。
“没事。你们回来吃饭吗?”陈骋赶紧转移话题。
“不回去了,今天会晚点儿,你自己别凑合,早点儿睡,别等我们。”路远航继续啰嗦着。
挂了电话,陈骋低头笑了笑,幸福……就是这样吧。
没过多久,陈驰又打来了电话,“爸找你了吧?”
“你怎么没跟我说?”陈骋埋怨着。
“呵呵,爸不让我说,我也不想让你有所准备,有准备的话爸会看出来的。谈得怎么样?爸相信你了吗?”
“不知道,他只问了我几个问题,没说别的,就让我回来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你打电话问问吧。”
“行,我马上打电话。你放心,爸的身体一直很好。爸现在越来越固执,还是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晚上十点多,陈驰和路远航一同进了家门。陈骋放下书,为他们各倒了一杯水。自从陈骋到来后,每天都要为他们熬一种水,没什么特殊味道,但是喝过之后睡眠很好,而第二天又精神抖擞。
“怎么还不睡,不是不让你等我们嘛,以后可能会更晚。”路远航说。
“爸怎么样?”陈骋没理他,直接问陈驰。
“我打电话了,没事,也没跟我说什么,估计自己在那儿消化呢。”陈驰说。
“你们在说什么,又有事瞒着我。”路远航着急地说。
“今天太累了,明天再告诉你吧。你也赶紧回去睡吧。”陈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卫生间。
“明天的早饭我会放在保温盒里,起来后自己吃。我去睡了,你们也早点儿休息。”陈骋冲着陈驰的背景说。
路远航拉过陈骋,小声说:“怎么回事?”
“陈驰回家告诉我爸我的事了,今天我爸找我谈话。他是无神论者,应该不太容易相信。”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陈驰……”路远航要冲向卫生间。
陈骋拉住他,“陈驰也没跟我说,我今天谈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路远航站住,两秒钟后转过身就势抱住了陈骋,温柔地说:“别担心,陈伯伯会相信你的。”
说完,路远航贴近陈骋,嘴唇在陈骋唇上飞快地轻触了一下,继而又快速地放开她,打开房门闪了出去。留下还没有回过神的陈骋木然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