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了几个小时,陈骋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寻找着他们曾经的影子。听着他们说着过去的事情,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后来发生的。从这些谈话里,陈骋了解了一些情况。
结束时,李璐璐开陈驰的车准备送陈驰和陈骋,周晓拦住了,跟陈驰说:“我们的李医生送你一个人就行了。有车接我,我送玉枝回去,她不是住你们公司那儿吗?正好顺路。”
陈驰正想说什么,路远航挤了过来,说了句:“我回公司有点儿事,我送她。”
没容任何人说话,拉着陈骋的手臂就往外走。陈驰在后面追了两步,大声喊着:“玉枝,玉枝……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陈骋回过头,大声说:“好——”
路远航把陈骋一直拉到他的车前,打开副驾驶的门把陈骋塞了进去。
陈驰、周晓也来到大门口,看着路远航带着陈骋绝尘而去……
周晓对陈驰说了句:“你这个新妹妹有点儿意思。”也走了。
路远航带着陈骋往大厦开去,两人都没说话。
车开到离大厦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陈骋看了下周围,不知道路远航为什么停车,正要下车。路远航开口了:“咱们谈谈吧。”
该来的总会要来,陈骋说:“好。”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陈驰?”路远航开门见山。
陈骋笑了一下,说:“我说了你会相信吗?”语气中带着挑衅。
路远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又一次感觉到玉枝了身上露出的刺,于是眉头一挑,回敬了一句:“你说说看,说了我才知道该不该相信。”
陈骋沉默了一下,收起了锋芒,说:“我不会伤害陈驰,和……任何人,”她说了“陈驰”而不是“陈总”,路远航注意到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相信这点。”路远航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忧伤。
“我凭什么相信,就凭你一句话?”路远航没忘记自己想得到什么,“你对陈驰和他周围的情况非常了解,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你和你身后团队的目的是什么?”路远航也调查了玉枝曾经工作的火锅店,那家店已经在那开了快十年,老板和员工都没有可疑之处。玉枝除了同事和陈驰之外并找到其他有接触的人。但是,路远航坚信,一个年轻的玉枝不可能了解到这么多细节,一定有人帮她。
陈骋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突然有些诡异地问:“你相信有来世吗?”
路远航惊呆了,张着嘴,几秒钟后才发出声音:“你……你说什么?”
“现在的我们不应该做坏事,不然来世可能不能再成为人了,就算还是人,也不能成为幸福的人。”陈骋注意着前方,语气平静地说着。
路远航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吓出了一身冷汗,最近他太敏感,完全不像他。路远航轻蔑地说:“我才不相信什么来世!人死后什么都没有了。来世?去TM的来世!”路远航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就算有来世有什么用呢?谁知道自己上辈子的事?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听着路远航说着这些话,陈骋心脏又感觉到了疼痛,她突然很想去拥抱路远航,想抚摸他的头发,拍拍他的后背。
“也许有人记得,只是没人相信而已。”陈骋低声说着,像是对路远航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别叉开话题,说你的事。”路远航很快意识到了有点儿跑题,赶紧稳定了一下情绪。
“我还有件事没有完成,想知道是什么吗?”陈骋又转开了话题。
路远航实在不习惯这个女孩说话的方式,还是被动地回答着:“什么事?”
“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陈骋没有说完,眼睛注视着路远航,看着他脸上的变化。
路远航被看得有点儿不知所措,怎么回事?对话时他一直处在被动的地步,现在被她这样看着,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陈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继续说:“我想见见陈驰的父母。”
“开什么玩笑!”路远航没想到会是这种要求,这简直太……太不可思议了,“你见陈驰的父母干什么?你想见他父母跟他说啊,为什么让我帮忙?”
“我只是想远远地看看他们,不靠近,你不放心可以跟着我。”陈骋完全没理会路远航的问题,语气中带着恳求。但是接着又说,“别再问我为什么,我不会回答的,你不答应,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是你,还是其他人想见他们?”路远航觉得已经没办法和她沟通了,与其一直想找回主动,不如顺着她,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一个人,没有别人。”
路远航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好,我答应你,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一点儿异常举动,你知道结果。”
“好,没问题!”
“时间和地点,到时我会通知你。”
事情谈完了,陈骋打开车门,说:“我就在这儿下车吧。”然后下车,向大厦方向走去。
到了宿舍,在门卫处给陈驰打了个电话。陈驰很显然在等着她的电话,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到,路远航的电话关机了,他很着急。陈骋告诉他去买了点儿东西,所以晚了。
路远航跟很多人谈判过,见过厉害人物,但是在玉枝面前,他所有的睿智、冷静、清醒完全不见了。玉枝说话的语气让人不忍反驳,玉枝看他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那个尚存些理智的路远航对玉枝怀有着敌意,但是,另一个他,却因为玉枝偶尔流露出陈骋的样子,而感到欣喜。路远航觉得脊背发冷,他害怕另一个他会战胜理智的他,他不相信任何诡异的事情。
他之所以答应玉枝,是想知道玉枝要做什么,如果玉枝真要做对陈驰父母有害的事,他相信自己有能力阻止。
平时陈驰妈妈去医院都是陈驰爸爸或陈驰陪着,路远航是第三候选人,所以他对陈驰妈妈去医院的情况也很了解。他准备把见面安排在医院,让玉枝远远地看一眼,然后迅速离开。
这周一,是肖立平去医院的日子,一大早,陈浩然开车带着肖立平和保姆一起到了医院。
路远航早上7点也赶到了大厦,找到了正在清扫的玉枝,说:“现在,我带你去见陈驰的父母。”陈骋一惊,她没想到路远航会这么快安排好。她一激动,把手里的尘托扔在了地上,突然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去请假啊,我在大门口等你。”路远航还从没见过玉枝这么慌张的样子,印象中她总是胸有成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经他提醒,玉枝赶紧拿出了对讲机,呼叫主管,说现在有急事要外出请假。主管很快到了停车场,他有些不耐烦,周一早上正是大家都很忙的时候,玉枝突然提出来请假,也让他很为难。但是看到玉枝焦急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让她事情解决了就早点回来。
获得了批准,陈骋向主管交待了工作,跑着去换了衣服。那天路远航答应了之后,陈骋就抽时间去买了衣服,她希望妈妈能看到她健康快乐,过得幸福的样子,虽然妈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陈骋回来看过她。
路远航从后视镜中看着一路跑过来的玉枝。陈骋穿了一件鲜艳的黄绿色棉服,牛仔裤,一双运动鞋,头上的马尾辫随着跑动左右摇摆着,浑身充满着青春和健康的气息。
陈骋坐进车里时带进了一丝凉气,那凉气带给人的不是寒冷,而是清新。
路远航深吸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陈骋面颊带着红晕,有些气喘,问他:“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路远航还没忘记警惕地看了下四周,确认没有可疑情况后开动了车子。
汽车绕了几个地方,陈骋完全不知道他要开到哪里。后来明白了,路远航有个当公安局长的爸爸。陈骋不自觉地笑了笑,任凭路远航兜着圈子。
过了大概1小时,陈骋终于知道路远航带她去哪儿了,这是去妈妈医院的路。距离越来越近,陈骋的心跳得也越来越快,双唇紧闭,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路远航也注意到了陈骋的紧张,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车停在了医院院内,陈骋下车时腿软了一下。8年了,不知道妈妈会变成什么样,陈驰说妈妈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为什么还要经常来医院?
路远航看了一眼陈骋,转身向大门走去。这个时候医生刚刚开始看病,路远航带着陈骋来到二楼,陈骋看着精神科的牌子,心里一阵儿慌乱。
路远航示意陈骋在楼梯口等一下,他向楼道尽头走去,在一间诊室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回到陈骋身边,把陈骋拉到了楼道的另一头,说:“他们在里面,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你看一眼,然后我们离开。”
陈骋机械地点点头,双眼不眨地注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