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声庄严的钟声,从梦中来,却传到床上刚刚睁眼的杜惟耳中。
远处,东方的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天亮了。
正所谓晨钟暮鼓。
这晨钟之声,传到杜惟耳中,他全身各处都跟着钟声微微颤动起来,并且身体逐渐发热,好像有一股股暖流潜藏在身体各处的细胞中,此刻被钟声引动,不断地涌出,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这感觉极为舒适,就像寒冬腊月晒太阳般,很温暖。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身体的异状逐渐消失,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也如潮水般退去。
“嗯?”
翻身下床的杜惟,有些诧异自己的状态,动作灵敏了一些,力气好像也比昨天强了一截似的。
全身力气澎湃,神清气爽,精力旺盛。
“这……或许是昨天对身体还不熟悉?”
摇了摇头,走出茅庐,在苍山脚下的山泉处一番洗漱。
在东岸这块地方,除了杜惟的一间茅屋外,便是他隔壁老范家了。
当然老范家可比杜惟住的破茅草屋“气派”多了,人家住的才有结庐而居的意境,哪像杜惟这儿,跟个棚圈似的。
青青草地,三间茅屋坐落其上,一圈儿竹篾篱笆围绕,其上缠绕着藤蔓小花儿,颜色各异,在暮春时节仍旧争奇斗艳。
院中有老槐树,冠如华盖。树下有一桌四凳,皆为青石打磨。
还有肥嘟嘟的鸡鸭,正沿着篱笆觅食,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站在青石井盖上扯着嗓子打鸣,极富乡土气息。
“……豪宅!”
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住所,看到这圈篱笆,就让杜惟想起前世儿时爷爷家的那圈篱笆。在以后的日子里,杜惟渐渐长大,离老宅也越来越远,可即便身边再如何繁华,却仍会在某段时间不经意间的想起它。
“大大……大先生,吃吃……吃饭了。”
一位身材健壮,身高足有两米的昂藏大汉,低着头,灰头土脸地从冒着炊烟的一间茅屋内走出,走到中间的茅屋前,结结巴巴地喊道。
然后转身看着杜惟,憨笑道:“杜杜杜……杜惟,吃……吃吃……吃了吗?”
“没呢。”
说谎是很不好的习惯,杜惟很诚实,尤其是蹭饭时。
“饭饭……饭……做……做的,有有有……有……”
壮汉憋的脸色通红,舌头就是打不过来弯儿了,急得手舞足蹈。
“我知道了,来了。”
杜惟实在替他纠结的慌,赶紧推开柴扉走进小院,生怕他缓不过来劲儿,给自己憋过去。
壮汉顿时更急了,摆着大手道:“有……有有……有……”
可越急他就越说不出来,结巴都这毛病。
“我知道,我知道,饭做的有的是,让我可劲儿吃是吧?得了得了,求你别说了。”
杜惟实在听得难受,也不客气,走进充当厨房的茅屋里,便盛了一碗米粥,拿了两个大包子。
“我先回去吃,等会儿把碗送过来啊。”
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他感觉着不太对劲儿,这会儿壮汉还在那“有”个没完呢。
“有有……有……”
看着杜惟走出小院的背影,壮汉急得直拍腿。
直到杜惟走进他自己屋里,他总算把舌头给拧过来了。
“有……有有……有点儿少……”
看着刚走出屋的老范,壮汉欲哭无泪:“又……又给他……蹭……了一顿。”
白发苍苍却收拾得极为齐正的老范,面色红润有光泽,堪称鹤发童颜的典范。一身藏青色长袍,大袖飘飘,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提着一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全身漆黑羽毛的小鸟,形似乌鸦。只有巴掌大,却给人一种极为神骏的怪异感觉。
老范,人称范大先生,是这燕城方圆上百里有名的神医,一手医术据说出神入化,活命无数,在这燕城地界儿算是德高望重。膝下无子无女,孑然一身,只有一个弟子陪伴,也就是那位昂藏壮汉,名为虎蛮。
坐于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将鸟笼放在石桌上,老范逗弄着黑色的小鸟,瞥了一眼壮汉,语调缓慢道:“横竖不过一顿饭,以后做着他的便是。”
不得不说,老范说话是极有腔调的,且声音有些低沉嘶哑,让人感觉特别的厚重沧桑。语调抑扬顿挫,有种说不出的沉郁感。诚如前世读杜诗,这酸爽,哦不,这种沉郁顿挫,简直绝了。
“可可……可……”
“别可了,麻溜儿的,快去上饭吧。”
老范一瞪眼,壮汉顿时灰溜溜儿的钻进厨房。
这边儿杜惟是狼吞虎咽,很快将包子与粥消灭干净后,想了下,也不急着将碗送回去。而是闭目回想了一下梦中的大自在空明拳。
一刻钟后,杜惟睁开眼睛,就在这小小茅屋内练起拳来。
炼体境乃是炼化体内精元,所谓炼精化气,以精气来强筋健骨,而腹中空空,加上杜惟体型清瘦,又有多少精元可炼?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食物进补,当然肉食最好。
实在没办法五谷精华也可以勉强增强体内精元,但效用显然及不上肉食,不然也不会有穷文富武的说法。
“呼!”
有些生涩的拳法缓缓打出,杜惟身体内逐渐产生一股股热流,冲向四肢百骸,强化着他的筋骨、皮肉。
其实所谓炼体境并非是为了增加气力,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强化经脉,令其能够承受住暴烈元气的侵袭,而增强气力却成了附带的作用。
但经脉何时能够承受天地元气呢?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神境高人,炼化了神念能够内视身体,他们如何知道自己已经能够纳元入体呢?
这就要通过气力来间接验证了,古人经过反复的观察,认为气力在九百斤时就能够修行功法,纳天地元气于体内,不必担心暴烈的天地元气会冲破人体经脉。
这也就是炼体九重的由来。
当然,有些怪才天生巨力,甚至十多岁时就气力过千斤,这样的人才自然不需要再去炼体,因为他们的经脉也是与生俱来就极为坚韧,只要有修行功法,他们就可以直接进入纳元境。可惜,这样的人极为罕有。
不过传说太古之时,根本没有炼体这一境界,先民生来就体质卓越,完全可以承受元气入体,这在当代简直难以想象。
半个时辰后,杜惟身体逐渐开始产生饥饿感,于是他便顺势收拳,知道一顿饭的精气几乎炼尽了。
“这拳法,当真霸道,即便不太熟练,但炼化精气的速度,也远超杜家家传的炼体拳法。”
“若是以杜家拳法炼化,只怕还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行,这……”
尽管通过梦中的神异之处,杜惟已经猜到大自在空明拳绝非凡品,但此时他还是为之震惊。
要知道杜家拳法名为——大力牛魔拳,乃是极为出名的炼体拳法,就算不是世间顶尖儿的拳法,也可堪称一流,绝不是其他普通拳法可比的。
这大自在空明拳炼化精气的速度竟然是它的两倍,这效率太高了,相同的进补条件下,杜惟修炼一天就能赶上别人修炼两天,这还是以大力牛魔拳的标准来说的,要是以普通功法来比,这个差距还要更大!
“厉害,真是厉害!如果我现在有足够的肉食进补,甚至吞食蛮兽血肉不停修炼,那我在一年内说不定都能进入炼体九重!”
“不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酒方,马上去卖酒方!”
心情振奋下,杜惟快速将碗筷刷干净后再次来到老范院里。
将碗放进厨房后,跟老范打了声招呼,便欲前往燕城。
“站住,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去?”
老范坐在槐树下,逗弄着小黑鸟,喊住了迫不及待的杜惟。
“过来,让我看看你体内是否还有余毒。”
“老范,我真有急……”
“再急也不行!还有,要叫我大先生!”
“好的,老范。”
杜惟十分无奈,只好坐到老范对面,其实他虽然嘴上叫着老范,但心里对对这位范大先生还是十分尊敬的,不仅仅是蹭饭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不图回报的医治以前的杜惟。
静静摸了一会儿脉象,范达先生皱眉道:“怪事,你进山行猎不慎被血毒蛛咬中,按说我那方药也只能吊住你几天性命而已,可你昨天却突然好转,甚至今天就能活蹦乱跳,不应该啊,怪哉!”
杜惟故作淡定道:“咱这是吉人自有天相,老范啊,你巴不得我死还是怎么着?”
范大先生一甩手道:“不识好歹,小兔崽子,赶紧滚蛋!”
杜惟瞪眼:“老范,你这不文明啊。”
“滚,滚,滚!”
杜惟乐呵呵地走出小院,身后传来老范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就你这点儿本事,也敢一个人进山,这次没死算你小子命大……饭点前儿就来吧,老夫这儿少不了你那两口吃的。”
杜惟摆了摆手,心里有些感动,嘴上却喊道:“老范,等我回来教你读杜诗啊,一般人我还真不告诉他!也就是你了,就你这嗓子,天生就是这块儿料!”
范大先生虽然不知杜诗是什么,但杜惟话语中的调侃还是能听出来的,不禁笑骂一声。
“这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