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一盆一盆的从产房里端出来,天色渐暗只听得到郭络罗氏撕心裂肺的叫声,孩子却依旧没有快生下来的迹象。
坐在炕头的弘晖先前还在看书,渐渐的也烦躁起来,如果孩子和大人都出了意外怎么办?那时候是不是应该对郭络罗氏多些耐心,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牧瑾坐在另一头,摸着给元宝新做的衣裳,同样的心不在焉。
她就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法有绝对的情谊,都是弘晖的孩子,他没道理不担心,如果最终孩子出事,也许她也会被弘晖迁怒,毕竟郭络罗氏出事的起因在她身上。
她悲哀的想怎么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面的男子好半响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她的心头渐渐也泛起凉意,不大想跟弘晖待在一个屋子里,便起了身朝里走,只经过弘晖身边,却被弘晖一把拽住。
“去哪?”
“我去屋子里歇一会。”牧瑾垂眸,淡淡的道。
弘晖渐渐松了手,带着几丝疲惫:“那就歇一会。”
手臂上渐渐消失的温度,叫牧瑾越发的哀伤,她几乎连答应的力气都不在有,就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掀起门帘隔绝了身后的一切,好似也阻断了所有,她躺在榻上想,就这样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睡过去的,在醒来只瞧见外屋有隐隐的灯光,隐约听见说话声。
“……宫口全开了,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各种法子都用上了,都不行……剪开了个口子……孩子硬扯出来了,只是……”
牧瑾好似隐约听到了个“死”字,又好似不大真切,她只是觉得冷的厉害,扯着被子紧紧的裹住全身。
片刻之后外屋传来了走动声,牧瑾知道是醒着的弘晖跟着走了出去,她便就大睁着眼一直瞧着黑漆的屋顶,脑子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事了,还是出事了……
孩子生不下来,硬生生的被憋死了,郭络罗氏也不大好,忙乱了半响才算止住了血,有个稳婆跟弘晖回话:“这位格格以后怕是难在有孩子了,为什么瞧着顺当孩子却生不下来,照奴婢们看,只怕这位格格以前摔过,摔折了尾巴骨,所以生孩子的时候卡在了那,孩子才会出事……”另外的稳婆也在一旁应和。
弘晖恍惚想起来好似去年冬日的时候郭络罗氏确实硬生生的摔过一次,那时候牧瑾还特别问过有没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谁特意在害郭络罗氏,后来瞧着没大碍,便就放过了这一件事,却没想到会应在这上头。
他摆了摆手,示意稳婆下去,只瞧了一眼那刚生出来的孩子就叫人装了起来,自己出了产房。
正房里牧瑾还睡在榻上,听得弘晖进来她便又闭上眼,感觉弘晖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久,才弯腰抱起了她,亲了亲她的面颊,轻声呢喃:“睡在这上头不舒服。”
果真就将牧瑾抱放在了床上,片刻自己也钻到了牧瑾的被窝里,搂着牧瑾抚摸着她的脊背:“即没睡着,就说说话吧。”
原来他感觉到了。
牧瑾干涩的道:“孩子和郭络罗妹妹……”
“孩子没了,郭络罗氏只怕以后也不能生了。”
牧瑾不自禁的又打了个冷颤,觉得弘晖的怀抱又硬又冷,想要逃开,她的大脑空白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她最应该说的话:“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霸着爷叫她多想,后面也不会……”
她这样说着还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安安分分做着自己该做的,只是偶尔奢望,却又立刻被打回了原形,自己的男人还有另外的女人给生孩子,她还要说都是自己的错。
弘晖听到了牧瑾发颤的声音,有些诧异,伸手摸了摸牧瑾的脸颊却是一片湿润,他讶异的道:“好好这是怎么呢?”
怎么呢?她就是委屈,她躲过去不想叫弘晖碰,弘晖却越发搂的紧:“哭什么?是不是哪里难受?好牧瑾你到底说一声!”
说?有什么可说的,她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会穿越到古代,受这些她从来都不敢想的窝囊气,她越想越委屈,都哭出了声,弘晖越发手足无措,抱着牧瑾又坐起来:“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哭的这样难过。”说着有拍牧瑾的脊背,好似怕她呛着了一般。
又亲牧瑾的脸颊,又抚摸牧瑾的脊背,到底叫牧瑾开了尊口:“你以后还是不要在来个什么独宠了,要是人人都像郭络罗氏一般,我这辈子就只顾着背罪名,也不用活人了,我知道你心里怪我,若不是因为我,好好的一个孩子也不会出事,可我也冤枉!”
弘晖听的诧异的都笑了起来,心也放了下去,轻拍了一下牧瑾圆润的小屁股:“一天胡说八道什么?我怪你做什么?她郭络罗氏自己怀着孩子不知道爱惜自己非要找事,这是别人能拦住的?路是她自己选的,难道别人逼她了?在说那孩子没了,也是因为郭络罗氏先前摔过一次摔断了尾骨,孩子才会被卡住,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说怪你了,你就这样委屈?”
诶?牧瑾擦着眼泪,泪眼朦胧也看不清弘晖眼里的笑意和宠爱,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她抽抽搭搭的委委屈屈的扯着弘晖的袖子:“你说你没怪我是真心话?”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不知道明辨是非的人?”弘晖到开口反问。
牧瑾自己怔了怔,难道是她自己的智商降低了?
弘晖已经叫了丫头端了热水进来,牧瑾到不好意思起来,转过身朝着里面,直到弘晖拧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擦脸,她才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惹的弘晖脸上有了笑意,拧了拧她的脸颊:“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牧瑾嘟了嘟嘴。
夜已经深了,折腾了这么久,解开了心中的疙瘩,牧瑾立马困乏起来,弘晖搂着她躺下,也才片刻,便听到了沉沉的呼吸声,弘晖偏头亲了亲牧瑾的面颊,自己也很快睡了过去。
不管明日或者以后还有多少危险等着,至少有这样一个可以将心交付的人,即便在寒冬腊月,也可以有一片温暖属于自己,只要这样漫漫人生似乎都温暖了起来。
四福晋唏嘘的念了一声佛:“虽说是个小格格,但也实在可惜了,竟然没了……”
周嬷嬷也跟着叹息:“到底也是郭络罗格格不爱惜自己,说是以前摔过,所以才会这样。”
四福晋叹了一声气:“这都是命……”
才说着话,外头报李氏来了,四福晋便收起了面上的悲悯,看着李氏带着一脸的哀戚走了进来:“听说刚生下的孩子没了,哎哟,实在可惜了,要是孩子好好那也是四格格了,到底添了人口是喜事。”
自来李氏的嘴里就没说过什么好话,尤其说到这样的话,四福晋便不想搭李氏,但李氏不说完自己想说的,又怎么会罢休,只说完了这句,片刻就转到了正题:“我怎么听说,郭络罗氏跪在院子里求弘晖,这才动了胎气叫孩子早产了?唉哟,大奶奶独宠,叫怀孕的妾室受了冷落,要不然怕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您也该说说大奶奶了,女子还是大度些好!”
四福晋微皱着眉:“是么?我怎么到不知道?”
李氏便只干干的笑。
四福晋不咸不淡的道:“孩子们也大了,没道理我总是去插手管,在说他们夫妻和睦难道不是好事?有儿有女的,还要怎样?郭络罗氏要跪在院子里难道是别人逼迫的?肚子里怀着孩子还这么不小心,这样说起来等她好了,还要好好说说的!”
四福晋说的李氏哑口无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是我太浅薄了,还是福晋说的对。”便也坐不下去起了身就朝外走去,出了院子们不解气的轻啐了一口,果真正室都是一气的,苦的还是妾室!
李氏走了,周嬷嬷才小心翼翼的问四福晋:“福晋真不打算管?”
“有什么可管的?弘晖是个有主意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嬷嬷便也不多言,只是不免想,大奶奶还真是个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