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二阿哥的洗三宴没有大办,只请了家中亲近些的亲戚,李氏在席上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见了人就道:“要不是黄氏没了,肯定是要好好热闹热闹!”
众人便也都附和:“这也是。”
李氏这才像搬回了一局般高兴了不少。
牧瑾是长媳,董鄂氏身子又不好,一场宴席几乎都是她在张罗,也没能跟兆佳氏说多少话,只兆佳氏盼着云悠早些生个孙子,牧瑾瞧云悠脸上羞怯的样子知道跟玉柱的小日子过的挺和美,便低声同兆佳氏道:“您可别太心急总在嫂子跟前书说这些话,要是让她存了心思,只怕更不好怀。”
兆佳氏直摆手:“不怎么说,我只说你二哥。”
说的牧瑾又轻笑了起来,不免问了几句四儿。兆佳氏笑的有些勉强:“她怀了孕,跟我能有什么牵扯,只还怕我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敢往我跟前来。”
兆佳氏是报喜不报忧,牧瑾也不想多问也只提醒道:“有什么事多听听嫂子的,她肯定是为了额娘好。”
“这个我知道,我都听的。”
才说着话,外头有婆子回话,牧瑾便只得抽身离开。
一旁的云悠这才坐到了兆佳氏身边:“大姑奶奶俨然都是王府的一把手,什么事都离不开她。”
一句话说的兆佳氏满面笑意:“你也是个好的!”
怀恪走的时候不免又去李氏屋子坐了坐,二阿哥刚吃了奶睡下,母女两便轻手轻脚的坐在外边,怀恪轻声询问:“孩子您打算自己养着?”
“你二嫂那身子现在也养不成,还不是得靠我!”
说是这么说,但怀恪心里清楚李氏是很自愿的养这个孩子的。怀恪便笑着道:“又要劳动额娘。”
“这没什么,自己的孙子当然是自己疼。”
听着好似有几分怨怼,这自然是对四福晋的,怀恪敛了神色,正声道:“福晋做事从来有理有据,二阿哥的洗三没有大办说出去谁也挑不出个错来,就是闹到阿玛跟前必定也是您的不是。您听女儿一句话,不管什么事别跟福晋正面锵锵上,说句不好听的话二阿哥只是个庶出,拿什么跟大阿哥比?”
李氏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半响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可我就是想给你和弘时多挣几分脸面,叫外人知道你们也是这王府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比的上的,你们都是尊贵人。”
怀恪握住李氏的手放柔了声音:“女儿都明白,但有一样您要知道,咱们要争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李氏转头看向怀恪,从怀恪的眼里看到了野心和权势,半响她自己的目光也亮堂了起来,他们同样还要争一争这王府的爵位!
“弘时是要靠董鄂氏的娘家势力的,您千万不要跟董鄂氏闹僵了关系,也要多劝着弘时跟董鄂氏处好关系,别为了争一时之气,要是董鄂氏实在想将孩子养在自己跟前,那你就给她养,有个儿子在身边,她才能更想为儿子争取,不管什么事您多想想弘时。”
怀恪的声音还在耳边,李氏翻来覆去的思索,夜里甚至都没有睡安稳,说到底她为的是她的儿子,只要儿子好,那她就是委屈点又有什么?
第二日就要同怀恪一起去相国寺上香,牧瑾难免要收拾些东西,除过自己路上用的,还给他大哥备了些吃食和银钱,拿别的东西太显眼,似乎只有银子最实惠。
弘晖瞧着牧瑾在整银票和碎银子,不知怎的笑了起来:“到底是财大气粗的地主婆,送银子果然豪爽。”
说的牧瑾也笑起来,斜睨着弘晖:“爷难道是心疼这银子了?”
弘晖微微摇头:“我只想佛祖闻见这铜臭味,会不会以后就不愿意收你大哥为徒了。”
牧瑾笑的前仰后合:“亏您想的出来!”
丫头从外头进来:“大爷宿在了上房。”郭络罗氏点了点头合上了书这才准备睡,除过大奶奶月事的那几天大爷才会到她或者苏尔氏的屋子外,其他时候不是在奶奶的屋子就是在书房,奶奶即便在和气,可是却没人敢对她不恭敬。
熄了灯,郭络罗氏在黑暗里大睁着眼,就一直这样,一个月里等着那零星的一两次恩宠,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苏尔氏瞧见对面的郭络罗氏熄了灯,知道大爷又是在奶奶那或是书房,泄气一般躺下,大爷怎么就那么宠着大奶奶,难道福晋也不急着让大爷多多开枝散叶?
送了弘晖去上早朝,牧瑾交代了院子里的人几句话,又去了四福晋的上房说了一声,四福晋觉得出门在外多带些人才安全,又给她拨了好几个侍卫家丁让跟着,等到出门便是浩浩荡荡的一群,在东直门外跟怀恪会合,怀恪掀起帘子瞧了瞧,到笑了:“又不是去打仗,带这么多的人!”
牧瑾浅笑一面说话一面打量着怀恪,这一次的怀恪只淡淡的上了些妆,两把头上是一朵雪青色的宫花和一对珠花,浅绿色的梨花绣纹旗袍将她衬托的仿佛是一潭清水一般好看明媚,仿佛幼年时怀恪在她心中的映像,清澈,干净。
“福晋说两个女儿家在外面还是多带些人手叫人放心。”牧瑾道。
怀恪笑了笑:“还是福晋疼爱人。”
两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在京郊的官道上向东而行,晃动的帘子外是碧绿的田野和湛蓝的天,田地里随处可见耕作的农人,路上也有不少行走的路人,想来都是赶去相国寺上香的。
牧瑾舒服的长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能常常出来走动就好了,或许等胤禛做了皇帝,他们自己在外单独有府宅,那个时候她出门也就方便的多了吧。
偶尔经过一两家的马车,大抵是特意停在路边让开的,也没想到今日去相国寺上香的人这么多,那么多的眼睛,怀恪是不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相国寺是百年老寺,几经战乱几经修葺还是留下了浓厚古朴的气息,因为知道来的是贵客,有专门的小沙弥引着怀恪和权珮到专门的女客休息的院子先休息,又上了相国寺自己种植的茶叶,每一样似乎都满是特色,这种百年老寺,大抵也积攒了足够的跟女客们打交道的习惯,做起事来处处都显得妥帖。
怀恪坐在榻上歇息:“好久不出门,出来一趟就觉得腰酸背痛不舒服。”
牧瑾是常常自己做锻炼,到不觉得有什么,笑着看怀恪:“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上香?”
“这个不急,时间还早,赶回去了了这事就行,先歇歇,乘着太阳不大去后头看看相国寺的牡丹花,这个是出了名的,还有个求子泉,我去扔两个铜钱看看能不能给我也套个孩子。”
怀恪说的自己先笑了起来。
牧瑾听她这话好似已经想明白了一般,便坐到她身边:“看你是想通了?”
怀恪垂眸:“不想通又能怎么样,总要先活着在说,我一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外头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牧瑾叹息,轻握了握她的手:“迈出了这一步,以后的日子就渐渐顺当了。”
寺庙里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松柏,透出阴凉和清幽,月洞门上写着牡丹园三个大字,一进去便是成片的牡丹,牡丹本就雍容,又这样大片的种植在一起就透出了惊心动魄的华贵,看的牧瑾咂舌:“要是能做幅画就好了。”
怀恪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叫僧人给你被伤纸墨你画就是了,你在这作画,外头的女眷想来也不好轻易打扰。”
牧瑾有些犹疑:“这样好么?”
“你是雍亲王府的大奶奶,有这特权,只管放心作画就是了!”
小沙弥果真很快就捧了作画的东西过来,虽然是画不成那种照片一样的效果,但还是能够解解馋的。
选了个阴凉又好的角度让人将桌椅和纸张颜料摆好,怀恪便坐在了权珮身后的亭子里一面赏花一面等着,外头的女眷们听说雍亲王府在奶奶在里面作画,果真都只是站在外头瞧瞧,并不敢轻易进来打搅。
牧瑾作画总是十分入神,眼里只有景色,旁的什么都不能看来听不来,日头渐渐升高,园子里连走动的女客都少了,牧瑾才画完了最后一笔,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画作,一抬头就撞进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眼里,吓的她倒退了好几步。
眼前的男子微皱着眉头,白玉般的脸庞上那一双漆黑的眼里带着眷恋痛苦和更多的复杂的情绪,牧瑾转头四下打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边的夏青都不见了踪影,更何况是怀恪,她尽量镇静的对上泰德的目光:“你怎么在这?”
即便园子里的人渐渐少了,但并不能保证就不会有人来这里,如果有人恰好看见她和泰德独处在这,只怕旧年的故事就要被翻出来,那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香艳的版本流传出去,即便是普通人家这样的事情也足够她常伴青灯,更何况是皇家的媳妇。
牧瑾的脑子快速的飞转,想着怎么样快速离开这。
只是偏偏已经能够听到外头女眷细细的说话声,她的额头上立时就渗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