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摆在佟贵妃身后的牡丹在这个深秋时节绽放着不属于她们的魅力,坐着的佟贵妃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流露着牡丹一般的雍容和华贵,微凉的秋风透过纱窗吹了进来,撩动着她发间的流苏,牧瑾的笔下忽的顿了顿,忙又急快的掩饰过去,站在一旁的康熙眉头微微一皱。
画上的佟贵妃几乎像真人一般让人不敢直视,难得的是明明是带了几分美化,却又偏偏寻不出是在哪做了手脚,佟贵妃爱不释手:“这样的画就是要我坐着画上一月半年的我都愿意!”
康熙笑着道:“确实是副难得的画。”叫牧瑾和佟贵妃坐下,他自己吃了一口茶,笑着问牧瑾:“你明儿可能接着为朕画画?”
牧瑾的手下意识的握了握:“可以为皇上作画的。”
康熙依旧笑的慈祥:“作画要心无旁骛,你心里可别存了什么事,那样作画也就难成佳作了。”
牧瑾努力使自己面上显的若无其事,但手中下意识揉捏的帕子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外头宫女报,德妃来了。
德妃几乎每日都来,借着牧瑾在这的借口多跟皇上处一会。
康熙叫了德妃进来依旧赐坐,她转眸一看牧瑾的神情,笑着问牧瑾:“怎么了?可是哪里做错了?”
牧瑾抬眸去看德妃,从那双温和柔美的眼里,她似乎看到了些什么,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捏着帕子左右揉卷,看见德妃竟然也在下意识的捏帕子,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就明白了些什么,雍亲王府上可以派她来打头阵,那么十四为什么就不能请动德妃来帮忙?
牧瑾忽的就打算被动一些,德妃要将事情捅出来,那到更能减轻她和雍亲王府的嫌疑,下定决心她垂眸轻声道:“皇上在问孙媳能不能明日作画,又教导孙媳若是心中有事那就难成佳作。”
皇上可不会随意说话,能这么说必定是发觉了什么,难道……德妃垂了垂眼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笑着道:“可不就是皇上说的这话,若存了心事就不能做好画,做别的事也是这个道理。”又转眸向着康熙道:“算是臣妾为了这孩子求皇上,还是要她在家歇几日在进宫作画才好。”或者等隔上几日皇上想不起叫牧瑾进宫作画了,那才是更大的好事。
康熙微微皱眉:“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德妃迟疑了片刻才道:“臣妾也是刚听说,胤禛府上有个万太医,给牧瑾误诊了,没想到隔日就自杀了。牧瑾是个心善的孩子,相必会为这事不安的,所以……”
不等德妃说完,牧瑾忽的跪在地上,哭着道:“皇上这事情可不关孙媳的事,是这个太医实在心怀不轨,孙媳刚生完猫儿那会他便说孙媳不能在孕,亏的上次在贵妃宫中太医把脉之后才知道之前是误诊,回去额娘就给孙媳让别的太医诊脉,果真是这个太医诊错了!不是孙媳多想,无缘无故他何必说孙媳不能在孕?必定是有大阴谋!原也没说要将他怎么样,谁料想他第二日就自己死了,可不就是心怀不轨,做的坏事多了,自己心里害怕!”
牧瑾自然要早些打断德妃,这个时候不抢占先机让德妃先开口说了,谁知道这事情会让她说成什么样?
牧瑾仿佛是吓的一般,焦急的辩解,康熙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个事情不简单。
德妃忍了半响,见牧瑾说完,才开口:“你这孩子这么急做什么,你又没做什么,难道皇上看不出?这个太医是个什么来路?”
牧瑾轻声抽泣道:“听说是太医院张太医的徒弟。”
德妃微微颔首,在不开口说话,这个时候说这么多完全无用,重要的是皇上听说了这些,去查张太医自己得出的结果是什么,既然十四说完全安排妥当了,那么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安心等着老四下马就成。这一刻她又忽的觉得怜敏,都是自己的儿子,可她就是难以喜欢老四,罢了,只等着十四做了皇帝,她让老四过的好一点就行,她悲悯的想。
康熙不及多说,也就起了身。
等着出了承乾宫,他才冷声道:“让人去查抄这个张太医!”
李德全忙应了一声。
佟贵妃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开口说一句话,这实在是一个难得聪慧的女子,知道怎么明哲保身,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一定沾不得。
回去的马车上牧瑾反反复复的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觉得不曾有什么破绽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才进了二门就见弘晖等在一旁,伸手扶着她下来,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气色还算可以才微微颔首:“去阿玛书房吧。”
胤禛的书房确实大,但摆设却不显得多,只是若有一样又都是顶顶值钱的,四福晋也在里面坐着,见牧瑾进来,笑着招呼:“快坐下。”
下首还侍立着其他几个人,都垂着头也不大看的清样貌,若是牧瑾猜的不错,那这便是雍亲王府的首脑核心成员了。
她规矩的朝着胤禛和四福晋行礼,又向着那几人微微一福,才坐在了四福晋的身边,也不及众人问,便将自己是如何想如何做详细的说了一遍:“……皇上察觉我心中有事,我本已经打算回答皇上,不想德妃娘娘来了,我自己猜测德妃娘娘或许也可能是十四叔那边的人,拖延了片刻由着德妃娘娘说,德妃娘娘果真是自己先将事情说了出来……说到张太医跟前就停了下来不在说……皇上神态如常,只眉头皱的紧,听完就起身出去了……”
胤禛微微颔首,问个微瘦的中年男子:“老道你说说。”
“大奶奶果决聪慧,皇上便是怀疑也只会怀疑德妃娘娘,牵扯不到雍亲王府上。”他心里还是不免惊叹,这个大奶奶又是如何知道德妃会为一个亲生儿子去害另外一个儿子的?这份心思可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邬思道自然不知道,这一点牧瑾是沾了穿越的光了。
牧瑾并没有觉察出了胤禛会因为德妃这点而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想来之前就早有这样的事情。
正说着话,外头忽的又进来个人,在胤禛耳边低语了几句,牧瑾坐在四福晋身边偷偷看,见胤禛嘴角往下弯了弯,见那说话的人退了下去,牧瑾忙又目不斜视的坐好,只听得胤禛道:“皇上查抄了张太医,正好撞上他在烧跟十四来往的书信。”
牧瑾并不知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只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雍亲王府获胜了,也不知等待十四的又会是什么?
牧瑾的表现让众人大为赞赏,四福晋不禁也点头,这份胆识和聪慧寻常人是比不上的,可见她的晖儿大难不死,注定了大有后福。
牧瑾回了院子,一会四福晋就让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布匹只说:“好好养身子,也给自己做几件时新的好看衣裳。”
牧瑾累的浑身酸痛,也管不上这些,只想先饱饱的睡上一觉。
董鄂氏听说,抿了抿嘴,拿了件自己刚做好的衣裳:“去福晋那坐坐。”
董鄂氏陪着四福晋说了会话才走,忙完了公事的胤禛就来了四福晋这,四福晋服侍他坐下,又捧了茶才笑着问:“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胤禛点了点头,眼里又露出几分笑意:“也没料到这事情能办的这么顺当,咱们这个大奶奶厉害。”
四福晋笑着点头称是,不过却说起了董鄂氏:“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日日早上请安都比别人来的早,这不刚刚又拿了件亲自给我做的衣裳过来,一针一线都是自己做的,那绣活真是没法说,府上的秀娘都比不上。”
胤禛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会做衣裳可以早早来请安的媳妇一抓一大把,不足为奇。四福晋自然心里也有底,只是她向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即董鄂氏做到了这一步,那么她也就要让胤禛知道。
牧瑾才睡着弘晖也进了安居院,进去见牧瑾睡着,自己就坐到了西侧间看书,隐约听到外头有哭泣声。推开窗户向外看,见平氏穿着件月白的衣裳,弱柳扶风般在往东跨院走,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皱着眉,叫访蔓:“叫平氏进来,只不准在哭,别吵着大奶奶。”
弘晖的命令访蔓不敢不听,叫了平氏进来,平氏心中暗喜,进来就跪下行礼,半响却等不到弘晖开口叫起,膝盖下传来了阵阵的凉意让她的心也渐渐凉了下去,听着弘晖用那淡漠又遥远的声音说话:“好好的哭什么?”
平氏想,即便她一时还不能复宠,给牧瑾上些眼药她还可以办到,于是又期期艾艾了起来:“早起的饭里面有肉,奴婢想着谷姐姐怎么都怀着爷的骨肉,还是要好好补身子的,因此自己留了下来拿过去给谷姐姐吃,只没想到她竟瘦成了那样,心里一时酸楚才落了泪,请爷责罚。”
这不是在说牧瑾为人刻薄,克扣了她们的伙食,一日里连肉都见不上?
平氏几个现在的伙食确实不好,下头人眼见着这几位成了人见人躲的瘟疫,哪还会好好给送饭,这不是故意跟当家奶奶过不去么!
才说着,外头有丫头又哭哭啼啼的在院子里道:“元姨娘上吊寻死!”
牧瑾睡的正好一下子给惊了起来,叫了一声访蔓,访蔓朝着弘晖行了一礼,立时赶了过去。
弘晖淡淡的看着平氏,摸着手上的羊脂玉扳指:“你们也是日子过的太清净了,所以特意找事,罢了,以后身边的丫头都裁撤到只剩下一个,一人只分一间屋子,丫头们有什么活计你们也就干什么,这样子有了事,怕是别人的事才能少一点。”
平氏震惊的抬头看向弘晖,只看见个高大默然的背影,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牧瑾睡的正迷糊,访蔓说了半响她也没听来是怎么了,弘晖进来瞧见到笑了:“都睡成什么样了?没事了,爷都处置了,你接着睡你的。”
牧瑾迷糊的应了一声,躺下又睡,弘晖替她掖了掖被角,低声吩咐访蔓:“你去跟元氏说,要死就死的痛快些。”
访蔓忙应了一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知道弘晖进了后院,元氏和平氏又牟足了劲要为难一次牧瑾,也没料到牧瑾睡的迷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却成了现在这副局面,元氏被两个丫头抱着腰揽着正装着哭,访蔓冷笑:“大爷说‘要死就死的痛快些’还说了‘以后身边的丫头都裁撤到只剩下一个,一人只分一间屋子,丫头们有什么活计你们也就干什么,这样子有了事,怕是别人的事才能少一点’。”
访蔓说完就走,元氏这回却是真的大哭了起来,人也软在了丫头的怀里,天啦,这是在要她的命呀!
四福晋听说,逗得自己到笑了,同周嬷嬷道:“这小子到知道疼媳妇了,长大了!”周嬷嬷笑着应和:“也是大奶奶值得尊重。”
牧瑾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吃晌午饭的时候,弘晖也在跟前,她在看弘晖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晌午的饭菜就给夹的多了些,等着吃完,弘晖似笑非笑的看着牧瑾:“你要感激爷法子多的是,只是何必要撑着爷。”
这人,看着一本正经的,说的话就是能莫名其妙的让人面红耳赤,往少儿不宜的地方想,牧瑾有些羞窘的垂了眸,辩解道:“爷也不知道少吃一些。”
弘晖眼里带着笑意看着牧瑾,她怎么能如此的惹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