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三瓣的紫色小花,名叫三省花,虽说各地都有,但开花时日不同。在津山上,只有每年入秋的第一场雨后才会生长,也就三四日左右的光景,又多出现在石壁之上,所以不是很好采摘。
戴玉书之所以要取这种药材,主要是为了炼制一种名叫静心粉的东西。在制作熏香的时侯,加入一点这玩意,可以起到静心养神的作用,很是得他喜爱。几乎在入秋前的一个月,戴玉书便计算着三省花什么时候开。当然,这东西在县城中是买不到的,要不,戴玉书也不会不顾严宏的宴期,要亲自上山采摘呢。
至于严青,严宏根本没有让他来的意思。反倒是严萍心系这个弟弟,偷偷的过来招呼了一声。严青虽然含糊的答应了下来,但他还是觉得进山比较有意思一些。不仅仅因为他喜欢认草识药,更甚的是他喜欢呆在山中的感觉,特别是那些郁郁葱葱的地方。不知怎的,严青特别喜欢深山的山气,每吸上一口,都能让他神清气爽。
为何会这般呢?说起来,却与两年前的那场法事有关了。
当年,老村长带着禹观主、严青等人来到了小花的坟前后,禹观主便按着前日的办法布了那个七阳锁鬼阵。不同的是,禹观主在开棺之前,将那张引魂符贴在了严青的后背之上。接着,禹观主才念叨起咒语来。让人惊奇的是,那香烟像是受了引诱一般,直飘向小花的坟头。禹观主看到此幕,十分满意,并嘱咐严青勿要乱动。
之后,老村长便指使着几个村民来到小花的坟头,等候禹观主的号令。
待几个村民们就位后,禹观主来到严青的后背,用清水将手掌打湿,并提着桃木剑,目不转睛的盯着已经挖的乱七八糟的坟头。
在众人正在等待的时候,寂静的山林忽然被一阵沙哑的鸦鸣打破。准备挖坟的村民被吓得一哆嗦,忙扔下手中的锄头,掉头就跑。
禹观主看了罗盘一眼,暗道一声:“不好!”遂大喝几声,几个村民才安静了下来。并特别嘱咐是那七个壮汉,让他们一定要面对坟头。
而就在刚才乌鸦乱叫的时候,严青忽然觉得头顶一凉,似乎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的头顶,接着一丝清明扫过头皮。心下大骇,首先想到的就是被恶鬼附身。虽说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鬼怪,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由得往这方面想。想到此,严青下意思的掐了下大腿肉,一股疼痛传来,暗道:“还好。”脑袋里也不停的问:“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正胡思乱想时,身后传来禹观主的呼喝声,忙魂归本位,不敢妄动起来。
直到事后,禹观主才说起,那时的情形其实相当凶险。
以禹观主估计,这三个冤鬼生前多是受尽折磨,其中一个更甚另外两个,以至于怨气最深的那个冤鬼吞噬了其他两个,而且很有可能严小花的魂魄也被这个冤鬼给吞噬了。这个冤鬼得了魂魄的阴力,加之埋葬严小花的这片山林,不仅是背阳之坡,且还有许多坟头相伴,阴上叠阴,所以,它的怨气比普通冤鬼要大上许多,甚至透着一股邪气。这也是为什么每到一个月最阴的日子或瞿氏来月事的时候,瞿氏都会梦到严小花的原因了。从此也可佐证,附在严小花身上的这只恶鬼,已经不是普通的冤鬼了。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鸟兽异常,也是必然的,那些乌鸦的鸣叫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在禹观主看来,乌鸦能够感到人所不能感到的,特别是与鬼打交道的东西。一群乌鸦如此鸣叫,更能说明这只恶鬼感受到了周围有阳气存在,变得兴奋异常,想要食之。当时,若是阳气一乱,在场的人必然又会有人“中邪”,到时的下场也不会比严小花好到哪里去。
所以在那个时候,禹观主毫不犹豫的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雾在桃木剑上,又急忙忙的念了一段咒语后,才将狂跳的罗盘给压了下来,并大喝了一声:“大家不要紧张,有贫道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再次来到严青的背后,看到那张引魂符时,似有所思的顿了片刻后,便将一只手搭在了严青的肩头。
此刻的严青可以感觉得到禹观主有些紧张,那张放在他肩头的手,几乎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显然禹观主方才说的那句话只是用来稳定人心,其实他自己也是有些紧张的。
听到禹观主如此说,几个村民虽然没有跑掉,但一个二个的都怯怯不敢上前。
见到此,老村长大骂道:“小兔崽子们,还不快上。”
被老村长一吼,几个村民才畏畏缩缩的围了上去,都紧紧的拽着手中锄头。
待村民重新围上后,禹观主看了燃香一眼,时辰正好,遂脸色一正的喝道:“开棺!”
随着喝声落下,却没有一个村民动手,皆是你看我我看你起来,等着对方先上。
见到此,老村长脸色一绿,喝骂道:“一群连娘们都不如的家伙,怕什么!禹真人在此,它还敢造次不成。”
片刻后,一个胆大的村民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跳到棺盖上,往手上吐了口口水,来回一搓,抡起锄头,朝棺盖与棺身的缝隙一挥。
“咯吱~~咯吱~~”
包括禹观主在内的所有人,无不大气不敢出一口。
“你们几个过来帮忙!”那个大胆的村民有些撬不动,呼喝着旁边几个过来使把力。
可能是见到大胆村名安然无恙吧,这一次,村民们在没有畏缩,一哄而上,不两下就把棺盖给撬松了。按照先前的交代,众人都住了手,等着禹观主发号施令。
禹观主先是看了看天色,几近午时,很是满意,又见七个壮汉个个面色肃然的望着坟墓的方向,点头道:“起!”
大胆村民虎腰一扭,双臂用力,“哐啷”一声,将棺盖掀在一旁。那村民瞅了一眼棺中的严小花,刷的一下脸就白了,吓得大叫一声,一个弹跳就出了坟墓。
只见棺中的严小花双目圆睁,脸色白嫩,双唇血红,似笑非笑,一点也不似死人一般,更不像死了多日的情况,而更渗人的是,她的十根指头长出了一分来长的绿色指甲。其他人看过之后,比那大胆村民更不如,有的甚至吓到在地,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边跑边叫唤“鬼啊!”。
禹观主也不管这几个村民,忙对七个壮汉呼喝一番,让他们不要乱动,整个山林顿时寂静起来,气氛也变得压抑无比。
严青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严小花的上身,也如那几个村民一般,当见到严小花血红的嘴唇时,背上的冷汗直冒。不知不觉中,沁出的汗液附在了那张引魂符上。
正当禹观主准备施念咒语时,山林中骤然起了一阵冷风。
“鬼~~,鬼~~,有鬼!~~”一个胆小村名忽然大喊了一句。
“不好!”禹观主暗呼一声,接着左手一翻,一张黄符夹在双指之间。接着大喝一声,黄符竟然燃烧起来,同时飞快的念起了咒语。
只见那冷风“呼”的一声朝着严青的方向刮去,将四周的草木吹得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狂奔而来。严青顿时汗毛倒竖起来,不知该如何时候。好在那股冷风停在了木桌上,才让他暗吐了一口气。
片刻后,那股冷风又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旋风,正好位于那碗米饭上方。不仅如此,木桌四周的符篆被旋风吹得倒竖起来,几乎就要被吹开。
禹观主忙吩咐七个壮汉围上一步,接着又是一番咒语。
让人称奇的一幕出现了。那股冷风在一阵疯狂的挣扎后,骤然一停。与此同时,那柱香也刚好燃到了尽头。
禹观主望着最后一丝冉冉升起的香烟朝天空飘去,摸了一下额头,吐了一口气道:“好了,此恶鬼已经被贫道灭除,此后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老村长以及众人听见禹观主如此说,皆舒了一口气。
倒是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戴玉书问了一句:“敢问禹观主,严小花该如何处理?”
禹观主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来到严小花的木棺前。其他人自然也是紧随其后,也想看个究竟。
此时的严小花双目已经发黑,深陷下凹,全身枯腐无比,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与先前的情形简直是天壤之别。
禹观主看了一会后,摇了摇头道:“你我也算有缘,就给你念一段度魂咒吧。”
一刻工夫后,几个村名将严小花重新盖棺掩埋后,一行人便回了村子。
真的如禹观主所说,至此之后,严村再也没发生过闹鬼的事情。瞿氏在一次梦见严小花与自己告别之后,也再没梦见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仅如此,几个月后,瞿氏更是有了身孕。
在那场法事之后的第二日,严青找到了戴玉书,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戴玉书便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几乎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比如,为何刚开棺时,严小花没有一点腐烂的样子?为何做了法事之后,却开始腐烂?戴玉书也回答的很风趣,说是这好比家里做的泡菜,一旦把盖子打开,只要放上一小段时间,必然就会坏了。
如此的问题,严青还问了许多,皆被戴玉书一一作答,与鬼怪毫无干系,听得严青脑洞大开,对戴玉书崇拜不已。不过却有一个问题,戴玉书的回答不是令严青很满意,那便是为何在自己的头顶感到一丝凉意。戴玉书只是一句“是你自己的错觉。”便应付了过去。当然,严青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与戴玉书纠结的,因为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当时的感觉太过真实了。
在戴玉书看来,严青既好学又聪明。不仅这些,更让他满意的是,通过这场法事,也让他认识到了严青的处事不惊,临危不惧。也就在这一天,戴玉书竟然问严青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学医。严青愣也没愣一下,当下便跪下喊“师父”。所以,两年来,严青在医学上的造诣,确实是拜那场法事所赐。
也是从那场法事之后,严青便开始喜欢呆在药房,或者山林中。还有一点,让严青十分郁闷的是,也是从那时开始,便时常做一个梦。在梦中,他穿着一身青袍,来到一个地下洞穴,打败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后,便掉进了一个深渊,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的醒来。
这种情况在后来的好一段时间内都困扰着严青,直到最近才没有出现过了。严青自然也请教过戴先生,但终是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