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阳锁鬼阵并非罕见,早就在江湖上流传开来,虽然一般的小道士不会此术,但能够布置之人也不在少数。即使许多道士都会根据自家的传承稍加改变,但大多没什么,最多不过是某个步骤的所花时间长短有别而已,彼此之间绝不会有天壤之别。这也是戴玉书一眼便认出此阵的原因了。
布置此阵并不复杂,按照戴玉书的描述,有三个环节最为重要,一个是七个没有婚娶的年轻壮汉,分七个方向围成一个圈。这么做,是为了形成一道阳气墙,用它将阴鬼锁住,保护周围的人。其二,四张地阴符,也就是木桌上的那四张符篆,这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凝成一个小的地**,用于迷惑阴鬼,引它出来。按照典籍上说,阴鬼皆喜阴冷的地方,地**是阴鬼最佳的藏身之所。其三,便是那团米饭了,阴鬼喜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米饭为阳间食物,饱含元阳,又将其扣在地**之中,可谓喜上加喜,阴鬼无不被诱引。
老村长听完后,了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戴先生可真是懂得多。”想了想,又皱眉问道:“不过,那为何今日没有将那东西引出来呢?”
戴玉书呵呵一笑道:“那是因为还没有开棺。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不愁它不出来。”
“我明白了,只有破除它的栖身之所,它才会出来。”老村长喝了一口茶道:“早知道戴先生如此本事,我也不会大老远的去请道士了。”
戴玉书摆了摆手,笑道:“严村长抬举了。戴某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耍耍嘴皮子还行,若真的弄起来,只怕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别的不说,为何禹观主要将七个壮汉挪远一点,戴某就不甚明白。况且,戴某一向是不相信这些的。”顿了顿续道:“不过在戴某看来,这件事情也十分有趣,而且~~也并没有什么坏处,看看也是无妨的。”
老村长附和的干笑了几声,转了话题问道:“你说,这个禹观主要一个六七岁的娃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戴玉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后,老村长又接着道:“村子中到有几个六七岁的娃娃,但叫了谁,人家爹娘肯定都不会同意的。这可有些为难啊。”说着又浅尝即止的抿了一口。
戴玉书从容道:“严村长何必发愁呢。严青不正好吗?”
老村长口中自语了一句“严青”,眼皮微微下耷的沉吟片刻后,拍案道:“戴先生所言极是,我怎么把他忘了。嗯,这个娃确实是最佳的人选。”说着便起身要走,可见他将禹观主吩咐的事情有多放在心上。
望着老村长远去的背影,戴玉书目光微微闪动了几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青坐在桌子旁,刚刚将戴玉书教给他的启蒙儿歌背诵了一遍。正当他闲来无事,准备再好好琢磨下那块黑乎乎的东西时,房外传来大人们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叔叔在跟老村长说些什么。但具体说什么,严青听不清楚,也不想去管。对他来说,自己只要没在外惹祸,他叔叔是不会跟他多说一句的,就连平日使唤他做事的,也几乎都是婶婶。严青躺到了床上,从怀中掏出那块东西,摸了摸,又无聊的放在胸口,双目睁睁的望着一下雨就漏的屋顶。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问题:“爹娘到底在哪呢?~~~我又从哪里来?”
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严青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但除了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呢。听严虎说,城里的人吃的都是肉,喝的都是酒,穿的都是绫罗,用的都是金玉,就连打杂的下人一露牙都是银的。当然,这也是严虎从他老爹那里听来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严青也曾经问过戴玉书,城里是不是有许多好吃的与好玩的。但每次戴玉书都是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便给打发掉。
正当严青的思绪越飘越远时,门外响起了叔叔的唤声。严青有些慌乱的将那块东西藏好后,忙答应着去开门。
“青儿,明日一早你去给村长爷爷带一块野猪肉过去。”严宏出奇的和言说道,顿了顿又道:“之后,村长爷爷跟戴先生会带你去个地方。记住了,要听他们的话,可别调皮捣蛋。”
严青眨了眨眼睛道:“叔叔,村长爷爷要带我去哪里?”
严宏的脸色一沉,有些不耐烦的道:“别问那么多。到了明日你会知道的。”又岔开的话题道:“好了,今日你也不用去挑水了,好好休息。你婶婶做了你最爱吃的青笋炒肉,待会我让你二丫给你送过来。”严宏口中的二丫便是严青的二姐严萍了。显然严宏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愧意。
让严青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被十粒津果给“卖”了。
原来,就在严青胡思乱想之际。严宏听说让严青去严小花的坟头做点事情,心中哪里肯干,毕竟严青总算是自己家的人。虽说严宏没有拿严青当儿子看,但好歹也关系到自家的名声。若是去了那种脏地方,不说自己面子上挂不住,那也不吉利啊。所以尽管老村长好说歹说,严宏就是不干。
而老村长则暗道,严青也不是你的亲儿子,当年你也是百般推脱,老子费了诸多口水才让你收下他,如今却看得如此金贵,肯定是另有所图了。心中暗暗骂了一阵后问道:“猪娃儿,你要怎样才让他去?”因为严宏是打野猪的能手,所以村中的老一辈都叫他为猪娃儿。
严宏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珠一转,笑吟吟的道:“叔,您也知道,虽然青儿不是侄亲生的,但毕竟是我严宏家的人。若是去那种地方,恐怕也有些不合适吧。”见老村长脸色微变,忙又道:“这样吧,让他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年的津果可要多分些给侄。”
又一番讨价还价后,严青终于被十颗津果给卖了。当老村长正要告辞时,严宏又吞吞吐吐的小声道:“叔,问你个事,那个县城里是不是有个~~有个姓刘的大户人家?……”
此刻的严青,正躺在床上,猜度着明日到底要去干些什么。刚没多久,二姐严萍来了,送来了一小碗青笋炒肉。在严青看来,他的这个姐姐心肠最好,平日里也是对他照顾有加,人儿也美,女红也做得好,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姑娘。前段时间,听村里的几个孩子说,叔叔刚刚给二姐找个婆家,据说还是个大户,却被别人给退了。严青这才明白,为何那几日叔叔一直脸色不好。为此,严青也暗自为他这个姐姐难过了好久,毕竟,能找到一个好婆家,是值得高兴的事。以严青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找不自在,也从不在姐姐面前提起。两人说了一会话后,严萍便收拾了碗筷离开了。
独自在屋中呆了一会后,严青已经有些猜到了多半与三哥口中的那个道士有关。在陪三哥读书时,也有一些关于道士的话题,特别是陈村的事发生了以后,每次说来,都将道士描绘的神神叨叨的。但戴玉书说天下间根本没什么鬼神之说,道士这种存在只能骗骗没见识的人罢了。所以在严青心目中,道士也就是骗子。想到此,心里面总是忐忑不安,不知明天会发生些什么。
在辗转反侧中,严青终于抵不过大人们口中的瞌睡虫,在午夜时分睡着了。
而村子的那个山涧中,禹观主正用腥红的颜料在先前那张空白的符纸上小心翼翼的画着奇怪的纹路,桌子的一旁摊放着那副古朴的卷轴。摇摇欲坠的灯火将禹观主的身影吹得忽明忽暗。小半个时辰后,禹观主收了笔,直起了身子,对比着一旁的卷轴,反复检查了几次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待禹观主将符篆晾了一会后,正要将之收起时,忽然传来“吱呀”一声,一扇木窗被吹了开。他将镇纸压住符篆,来到窗户旁,探头看了看天色。灿烂的繁星将禹观主扰的微微一愣,想到了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落魄书生那里得到这幅卷轴,从而让自己踏上了修道一途。想到此,禹观主唏嘘不已,直到一阵凉风吹来,才让他收拾了心情,接着摇头苦笑一声,也不知这次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机缘。于是关上了木窗,再次回到桌前,稍稍看了一眼符篆后,便将之折好后收入怀中。
然而让禹观主没发现的是,方才的那一阵风将符笔上的一丝软毛吹落,并划过了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