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身一侧,如来剑气劈空,司空曙一声大叫,猛然顿住,王鼎就觉虚茫中一道力量猛地侵袭而来,似虚非虚,似有非有,待要躲避处,却又无迹可寻,如海潮汹涌,又如春风怡荡,似乎自天边席卷而至,又似乎就发自身边,猛烈而不可挡,雄浑而如期。王鼎不由蓦然而惊,手一反,猛地击在自己胸前,霎时他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宝相森严,一派万邪不侵之势。但他终究慢了一步,司空曙缓缓收剑,一声冷笑,站在了一边,王鼎周身的光芒渐渐变淡,手抚在胸口,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自王鼎叛天启王朝始,这是他首次锋芒受挫。虽然不无偷袭的成分,但毕竟是一线曙光,众人皆精神大震。
王鼎刚要说话,就听空中又是一声龙吟,漫天的风火都向空中聚去,西边天上不断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也愈来愈红得炽烈。众人就如身在火炉中一般,只觉全身炙烤得难受。猛然一声大响,一道极强的力量突然自空中爆发,如天外飓风一般将漫天风云都吹得零散碎开,一时风收云住,满天清凉,西边的天上也不再是一片赤红,而换成了夕阳一般的金黄。空中缓缓落下一个小小的人来。就见他头发纷披,长几及地,身后拖着两条五色的长翼,身高三尺许,身上散发出极强的光,隐隐看去,满是鳞片。模样依稀就是以前的那个山大王,却不知如何竟变成了这么小。就见他额头正中多了一只眼睛,三只眼中不断地流下泪来,咬牙切齿地瞪着王鼎,相貌虽然还是山大王的样子,但看去狞恶凶狠,几不似人类。司空曙暗暗惊心。他的相貌虽然变小,但却含有莫名的压抑感和力量感,简直如炼狱恶魔,怀着对整个世界的憎恨而生。王鼎皱了皱眉头,身上金光倏起倏灭,身子一长,司空曙全力参悟的常世无常之剑,竟似乎一点伤势都没留下。
那小人目光越来越狠毒,突然手一挥,隔着几十丈远,一道利光向王鼎击去。王鼎手一抬,光芒没入他的手掌。公孙武手连挥几十下,道道利光如剪如戟,如枪如剑,向王鼎联翩扫至。王鼎“呼”的一拳冲出,将它们全都扫开。两人隔了这么远,就如虚空交手,只拆招式一般,越打越快,斗在了一起。直打得光芒四溅,司空曙护着众人不住后退。公孙武突然身子长大,就如天神一般,挥手下击,王鼎看都不看,手掌轻抹,将他挡了出去。公孙武又是一转身,身子依旧变小,几十道光芒飙出。当真是变幻无方,诡秘难测。只是不论他如何变幻,王鼎都是一伸手就接了过去,再一伸手,就将他远远弹开。公孙武越打越怒,猛然一声厉吼,合身扑上,两人霎时交手千余招,就如两道光芒般搅在一起。
以司空曙的眼力,居然都看不清楚两人出手的速度。激烈对决中,忽听王鼎笑道:“你这样打有什么意思?我还以为延生宝珠加上龙神变力有多厉害,却也不过如此!”
公孙武突然住手。司空曙正不知他要做什么,猛然就觉天武剑遁如受重击,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狂暴拥来,若不是自己防备王鼎过甚,身边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善逝空间,这一击之威,就要将自己的护身真气大散。大吃一惊,就见公孙武仰天张口,似乎大啸,却一点声息都没有,强猛至极的力道如炮弹般从他的口中汹涌而出,化成无边的浪涛,向王鼎奔腾而至。王鼎手掌探出,在身前左右“砰砰”各击两掌,公孙武强凶的声浪到了他身前,犹如同撞上了极坚固的石堤,立时被轰散,向四周倒卷而回。公孙武无声狂啸不断涌出,向王鼎激攻,王鼎只轻松地左击两掌,右击两掌,那么猛恶至极,连如来剑气都几乎抵挡不住的啸音,就被他这么轻易地化解了。公孙武全身突然收紧,一阵颤抖,司空曙不知他又有什么古怪的攻击要发出,当下只好全力戒备,猛然就见从公孙武身体中爆出一阵炫目的光芒,向四周潮涌而去。那光芒刺眼至极,司空曙慌忙闭眼时,就觉光芒似乎连思维都可以穿透,整个人的精神暴露在一片空虚的环境中,被刺眼的白光围住,难过至极。猛听几声沉重的声响,王鼎大笑道:“你这些手段对付别人可以,若要来对付我,那却差了很多!”
一语既出,司空曙猛然惊觉所有的啸音与光芒突然停歇,只有心灵上的压力感却越来越重。司空曙慢慢睁眼,就见公孙武身形完全定住,三只眼睛全都闭上,并不去看王鼎,王鼎却渐渐收起笑容,右手缓缓动着,似乎在防备公孙武的进攻。司空曙只觉从公孙武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当真如火山即将爆发,周身真气都似乎受了他的牵制,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再看公孙武,三目依旧紧闭,额上的眼睛微微鼓动,似乎中间藏了什么活物,这时正挣扎着要冲出来。猛然他中间的眼睛张开,光芒大炽,爆出太阳一般的光辉,向王鼎横扫而至。王鼎右手一挥,光速拳再度闪现,正击在公孙武射出的强光之上。那光芒就如同实物一般,同王鼎的光速拳一接,发出“铿锵”一声,远远地荡了开去。
公孙武双手指着眉心,眼中光芒越来越盛,漫天光芒化做一张炫目至极的光网,将王鼎笼罩在其中。大地也仿佛受了他这种神技的涌动,发出莫名的轰响。公孙武身形端凝如山,万丈光芒就如群星陨落一样罩下。
王鼎突然道:“够了。凡事当适可而止,圣火柱的能量我还有用处,可不能让你这么耗干。”猛然抢身而上,行动真如闪电一般,公孙武还未来得及反应,王鼎两指已经硬生生地将他的第三只眼挖了出来。接着一掌击在公孙武胸口,公孙武一声大叫,全身溅血,直挺挺飞了出去。司空曙大吃一惊,慌忙催起如来剑气飞了上去,就见迎面光芒一闪,司空曙才叫不好,背上依然挨了重重一击。司空曙眼前发黑,几欲晕去,如来剑气全被打散,“砰”的一声深埋地底。这一下突如其来,就听王鼎笑道:“司空师弟,这是报你刚才一剑之仇的。你虽然上进得快,但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今天不杀你,来日可别让我失望。”
忽听东边天上有人娇叱道:“还我们东王府的青蜃瓶来!”四道衣袖交织乱舞,向王鼎背后袭来。王鼎浑如不觉,一阵裂帛之声,衣袖已被扯得粉碎。王鼎手一挥,两声惊呼响起,司空曙慌忙抢上,一面禁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转职成了保姆了。正是山大王打劫时碰到的那两个少女。山大王是西王府的人,这两个少女是东王府的人,王度是南安郡王次子,不料上京一趟,碰来碰去的都是贵人。司空曙剑势一圈,将二女送到地面,就听王鼎悠然道:“司空师弟,我一直奇怪你连我一招都挡不住,怎么敢屡次在我手底救人?
难道我的光速拳真的杀不了人?”
司空曙一窒,就听王鼎笑道:“不要害怕。我杀你做什么?好好活着吧。你们都死了,我也会寂寞的。”说着,脚步跨出,身子就这么消失在无形之中。
东王府的两个女子跳起来道:“不许走!”
司空曙一把拉住,道:“快歇歇吧。你们有几条命?”
那两个女子转头怒道:“不要拉着我们!东王府的镇府之宝青蜃瓶给他抢去了,你赔得起吗?”
司空曙一怒,佛力骤然而发,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芒乍闪乍息,天地顿如翻转过来一般,万象齐显于二女面前,异啸怒号如幽冥变音,霎时无量世界似乎重归混沌。二女大吃一惊,一声娇呼还未出口,司空曙收剑而立,冷冷笑道:“你们连这点威力都见识不了,还敢去夺什么青蜃瓶!”
那二女子还不服气,正要分说,司空曙再不理她们,转头向蓝衣人道:“就剩了最后一座北方玄极宫了。王鼎无论如何也要到那边去,我们就此赶路吧。”
蓝衣人道:“虽是这样,但北极只有一片汪洋大海,中间矗立着银屠雪山,玄极宫虽然肯定在北极,但究竟在什么地方,却是从来没人知道。北定郡王修的太苍丙寅大法,主静不主动,更是从来不与人交接。所以四方四天宫中,以北定王宫最是神秘诡异,据说要等天上极光显现的时候,北定王宫的大门才会打开。也许正是这个原因,王鼎才选北定王宫为最后攻打对象。我们这么鲁莽地过去,恐怕是找不到入宫的道路。”
司空曙沉吟道:“那么蓝兄可有何高见?”
蓝衣人叹道:“我也没有办法。若是度儿在的话,以他跟天地元气之间的天然感应,应该不难找出这门径所在之处。”
司空曙道:“对了,我们在这里打得热火朝天的,怎么始终不见度儿呢?”
蓝衣人道:“若我所料不错,王鼎应该将度儿列为第一等的大敌,他要想放手来寻这十二神器,必定要找一件非度儿不能做到的事来绊住他!只是这件事是什么,却是我所不能预料的了。”
司空曙叹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海兄,你还能将我们送到北极去吗?”
海拉尔怒道:“不要叫我海兄!”
凝香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好心求你,你就这种态度?这么紧要的时刻,还讲什么个人意气呢?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干脆我去死了好了。”
海拉尔大吃一惊,赶紧道:“不是我不肯,也不是我故意怄气,实在是因为我本身就是这艘飞船,这艘飞船就是我本身,刚才王鼎一招将我轰出至微空间,我已经重伤,这艘飞船也就给轰得支离破碎,里面的空间挪移装置已经不能用了!”
凝香哼了一声,道:“你重伤?看你这么神采飞扬的,鬼才有你这样的重伤相呢。”
海拉尔一声苦笑,嘴角缓缓沁出一丝鲜血,这鲜血一旦沁出,竟然再也止不住,越流越多,海拉尔的身子也摇摇欲坠。凝香一下子慌了,急忙扶住他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可不要这么吓我,我相信你是重伤就是了,快把这血止了吧!”
司空曙摇头道:“你以为王鼎的光速拳是那么容易承受的?他从中招开始,内腑已经支离破碎,只是怕你担心,所以一直强自支撑。不过你也不要过于担心,既然海拉尔已经将伤势抑制住,那就离痊愈也不远了。”
凝香这才破涕为笑,牢牢扶住海拉尔,海拉尔笑道:
“你现在知道我从来不骗你了吧?”
凝香“呸”了一声,赶紧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以后可不许这么逞强了。难道非这样才算是男子汉吗?”
海拉尔肃容道:“那自然不是。要算男子汉,至少还要会娶你才是。”
凝香顿脚道:“你看你!你看你!才一给你点好脸,就攀着鼻子上了。”
司空曙咳嗽一声,道:“既然海兄也无能为力,那说不得,只好再用我这个笨办法了。”
说着,佛力一展,众人只觉身子一震,现实世界中的一切物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从身边拉开,而变化成为另一个世界。自身仿佛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来坐看这个世界的荣辱开谢。这两个世界又仿佛隔得极其相近,可将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在抨击着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司空曙佛力运转,众人猛觉对面空间中的一切事物都被拉长了,在眼前变成一串长长的影子,身子却如梦魇一般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世界离得越来越远。又似乎这一切只是在思维中进行着,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移动。这种施为,当真不是魔法所能窥视的,蓝衣人不禁大赞。正运行间,空间忽然轻颤了一下,对面的世界如浮光掠影般同自身所在的世界合在了一切,就如同梦境醒来一般,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中。四周冰气上涤,云色茫茫,紧压着地面,枫树棵棵若戟,森然陡立,为积年的白雪覆盖,犹如无数披坚执锐的勇士,默然静立着。正是极北近海的枫海雪眠镇。枫林上空依稀可见两个人凌空而立,一人霸气更在云气之上,一看就是王鼎;另一人身材瘦削,似乎不胜这北地阴寒之气,微微咳嗽着,却正是失踪多时的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