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隐隐的风声。
这是洛阳城城郊的一处小山坡,四周大抵是稀疏的树林,山坡上有一根陈旧的石柱,如今,一个少年便坐在这石柱旁,双手做着沉闷单调的练习。
如同老僧一般的盘腿而坐,十指舞动间,不断结出一个个佛教手印,在那种极静与极动的变幻中,锻炼着手指的灵敏性。
佛教的手印,囊括了人手所能做出的所有动作,在这片静谧中,他感受着手指与空气摩擦所发出的声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住了动作,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气息。
夜空中没有任何星光,洛阳城的光芒也只是在很远的方向陷入安宁,这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然而在他的双眼之中,四周草地、山林的轮廓仍旧显现了出来,透过风与大地摩擦的声音变得清晰,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绝对是梦寐以求的状态。
以毫无尘垢的身躯开始的锻炼,正确的方向,清澄的心态,仅仅是三年多的时间,他或许已经拥有了比全盛时期更为理想的状态,当没有杀手的枷锁时,他反而可以成为一名更可怕的杀手,这或许是一件相当讽刺的事情。
孩子的力量自然是比不上成年的自己,然而以杀人而论,身为孩子的他反而可以降下所有人的防御意识,随时防备他人的杀手意识或许有所下降,但这具身体的灵敏度却比以前更为理想。不过……
“还真是单调而无聊的人生吶……“
无奈地一笑,他低喃出声。
孩子的世界,对于一个有着大人心态的人来说,多数的时候还是很无聊的,纵然心中已经确定了兰馨与沐清风这两个朋友对自己的重要性,但某些时候他们那稍显幼稚的提议和决定,实在令自己苦笑不得,然而已经习惯了扮演人云亦云的软弱角色,他又下意识地不愿意扫了他们的兴致,勉强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希望快点长大的愿望却在心中越垒越厚。
或许,只有这个幼稚的愿望,是自己与小孩子的共同点吧。
如今,能够令自己持续感受到兴趣的东西,或许只有那自由的气息,以及每日里坚持不缀的杀手练习了。
明明一直在挣脱着杀手的束缚,等到真的能够支配自己的一切了,却发现习惯成自然,自己仍旧只能重复着成为杀手的锻炼,当然他并不认为这股力量就只能用来杀人,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自在,很多时候都需要这样的力量。
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只有这股毫无束缚的感觉,从未令他感觉到哪怕一点点的厌倦。虽然整天发呆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傻。
不过,将来倒底干什么好呢?沐清风说的当江湖郎中似乎不错,但是杀手当医生……岂不是变成羔羊医生了?
在黑暗中熟练地练习着一套拳法,为了这个想法,他微微地笑了起来,事实上,当杀手时,他是个不安分的杀手,做回普通人后,他实在是个太容易满足的普通人。
将拳法练习了一边之后,他静静的听着夜空之中穿插过来的声响!
距离大概在一里之外,树林里,有一群人,正在……被追杀……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这些人逃跑的方向,是向着自己这边过来的,距离不算远,他们撞上自己的可能也不是没有,那么,需要避开吗?
略一思考,他就做出了打算。
出来锻炼是预定计划,假如生活重来了一次还得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避开这些不相干的人,那就太没意思了。
静静地靠在那石柱之上,他与黑暗溶成一片。
交手的声音在树林中不断减少,可见被追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不久之后,李眭才判断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追杀者竟然只有一个人。
这下可有意思了。
一个人在后面追杀一群人,凭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做到,然而无论以杀手的角度来看还是以武林高手的角度来看,这样都是太过张扬的行为,不过,在黑暗世界里,这样的疯子倒也不算少数。
不久之后,被追杀的几人果然冲出了森林,令李眭惊奇的是,这帮人说话的语言,竟然是蒙古语。
前世作为杀手的他,对于各种语言的学习,那是必修的课程,就算来到古代之后,音调有些变化,但是他还是能够听明白这些简单的话语的。
从树林中逃出来的一共四人,前方却是一大一小两名女子,后方拿刀的两人应该是她们的护卫,其中一名汉子大叫了一声,停下身来。
而后后面丛林之中出现了一个邋遢的中年人,双方相见,没有多余的话语,邋遢汉子一步向着后面那名汉子一掌拍去,那名汉子大汉一声,也同时向着那邋遢汉子砍去,下一刻,刀与手掌相交,没有出现手断血肉模糊的画面,而是那名拿刀的汉子被邋遢汉子一掌劈飞,而后邋遢汉子没有给另外一个汉子任何机会,陡然身体向前,右手抓住了那汉子的咽喉,冷漠的看了一眼,手上用力,那名汉子便在邋遢汉子手中死去。
一大一小两名女子此时才跑到一半,那邋遢汉子身体一晃之间,便已经来到了两人之前,由于惯力,她的下一步正要跨到那里,正是邋遢汉子站立的地方,一声低呼,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女孩跑出两步,立刻折返回来,哭着喊道:“娘亲,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