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校正】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1)。为天下,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2)。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3),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朴散则为器(4),圣人用之则为官长(5)。故大制(6)不割(7)。
【词义注释】
(1)谿:同“溪”,山间的流水,在此作低洼处解。
(2)婴儿:指不解言笑、天真无邪的小儿。
(3)辱:污垢,古时与白相对。王弼本作“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易顺鼎认为从“守其黑,……知其荣”共二十三字,为后人窜入,并引《庄子·天下》中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辱”为证,指出以辱对白为周秦古义,而且溪与谷意义雷同,加上“为天下式”,更显不伦不类。高亨、马叙伦、张松如诸人均采上说。我认为以上诸家考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惜目前尚未发现新的铁证,故暂保留其文,但略去其冗杂之义。
(4)朴散则为器:河上公注:“万物之朴散,则为器用也。”徐大椿说:“散者,离其本质,加以造作之工。一有造作,则随人所为而成一器,此物不能为彼物,而太朴漓矣。”意为:朴的自身,天真圆满,具有无为而无不为的整体功能;散之为器,则随其所制作而各具其用了。
(5)官长:王道说:“官长,群有司之长也。”林龙江说:“圣人直用此朴,以为官长已耳。官长者,天子乃百官之长也。而其所以长百官者,夫何为哉?亦惟抱朴而已矣。”
(6)制:制作,制造。此处作官制。
(7)割:切割,割裂,含有制作或雕饰的意思(指用外力强加于“朴”的行为)。
【白话译文】
懂得什么是豪雄,甘以雌柔自居,作天下最低的河溪。作天下最低的河溪,常德永不背离,复归天真的婴儿。懂得什么是洁白,甘愿居于污辱,作天下最深的山谷。作天下最深的山谷,常德得到满足,复归本来的纯朴。朴的分散,便化为具体的器物。圣人运用这个原理,就成了百官之长。所以最大的官制(乃自然形成)不是任何外力所能强制而成。
【原意解说】
经文中讲到的“守雌”、“守辱”、“贵柔”等主张,常为世人所误解,被认为是消极的东西。其实,那完全是断章取义,与老子本意毫不相干,而恰好与之相反。在老子的辩证法中,“守雌”在于“胜牡”,“守辱”在于“大白”,“贵柔”在于“克刚”,“居下”是以其“能为百谷王”,“不争”在于“天下莫能与之争”。而本章提出的“守雌”、“守辱”,更是以“知其雄”、“知其白”为前提的一种积极顺应姿态,说的是君主不要以圣智自居,要“示民以朴”,要“以百姓心为心”,不要做违背自然规律的蠢事。这才能使天下归心,取得最有利的地位,掌握最大的主动权。应该说,这是一种很高超的领导艺术,也是来自效法自然的智慧。决不是什么阿Q 精神。因为经文的立言对象是君主而不是平民百姓,读者万万不可错位。本章的要义是对第二十五章“道法自然”的深层次阐述,末句的“大制不割”,则是其结论。意思是:君主这个最大的官制,必须自然形成,不是任何强力可以得到或制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