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砚芝轻唔一声，眸光将周青哲细细打量了个遍，“本姑娘曾有段时间与不少尸体打交道。”
周青哲心中忐忑，却不知少女是何意。
“你身上有腐尸的味道。”
周青哲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忍青胥师弟死后无法入土为安，守着尸体直到……”
“没想到，齐云山作为修道大派，还在乎入土为安？”
躯壳作为三魂七魄的载体，重要不过魂魄。身死魂离，躯体别无用处。入土为安，不过是寻常百姓的慰藉罢了。
周青哲忿恨，年轻的年上平添几分戾气，茶色的瞳仁发出幽幽绿光，蛊惑之音回荡耳际，“杀了他们……吃了他们……杀了他们……活下去……活下去……至高无上的功法……掌门之位……统一六道……”
周青哲身子暴起，“我要杀了你！”
“小心！”洛青阳拉回雪砚芝，惊天剑出，湛蓝的剑光犹如蛟龙出水，白虹贯日，蔚蓝的气流打在周青哲身上。
“噗！”鲜血喷出，周青哲发绿的瞳仁渐渐显出茶色，恢复一丝清明。周青哲抬手，却见双手泛出青色，肉黏在骨头上，生生的疼。伸手一抓，扯下皮肉，露出了森森绿骨。
“这是……绿色……骨头……怪物……”
周青哲看向面前宛若神祇的师兄，即将身陷黑暗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光亮，双膝跪地，匍匐着爬到洛青阳跟前，紧紧保住洛青阳的小腿，“师兄救我……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想变成怪物……不要……不要变成怪物……”
洛青阳皱眉，眸光扫向雪砚芝，周青哲祈求道，“姑娘救我……”
雪砚芝厌恶地扫了周青哲一眼，“无药可救。”
“师兄……师兄……救我……”
“砚芝是迷雾谷传人。”
迷雾谷，传说中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地方。既然迷雾谷传人都说无药可救……周青哲颓然坐地。想到吃下赵青胥的那种恶心滋味，他不想再尝试。难道他就只能靠吃人儿活！不！不要！不要变成这样的怪物！“师兄，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周青哲磕头，头破血流，不一会儿，额头上的皮肉脱落，森森黑气冒出，漏出一截绿骨。
洛青阳深吸一口气，寒潭冷霜般绝色的面容不带一丝神情，薄唇微抿。
周青哲不想变成只有骨架的怪物，却没有自裁的勇气。周青哲咬唇，似是作出艰难的决定，“青阳师兄，你杀了我吧。青逸是我推给那个骨架的，青胥是……是我杀的……我杀了青胥……”
洛青阳敛下眸子半晌，手起剑落，蓝光闪过，周青哲倒下。脖颈上可见一丝血痕。
一招毙命。雪砚芝摸摸下巴，青阳果然是面冷心热，即便是处死杀害同门的师兄弟，也不愿让其受一点折磨而死。
两人朝着来的方向走去。按水晶所示，凌宇舟现在正在相柳那里。
……………………
两座陡壁相对而出，一条暗河笔直横走。
百来号人排成一列长队，走在暗河一侧。细细看来，这正是昆仑山上云集的多股势力，人数只有山上之人的十之一二。不同势力之间，自动隔开了一段距离，但若再仔细分辨，除却某些小势力之外，还缺了唐门和忆情山庄之人。
“青律师兄，过来一下……”几个齐云山弟子之中，年龄最小的弟子青沉脸色不安，扯着一个年龄稍大的弟子离开人群。
年龄较小的弟子对着年长的弟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师兄，你说，我们能活着出去么？”
吴青律低呵，“青沉师弟休得胡言！”
孙青沉偷偷望了袁长晟一眼，后者闭目养神，似是没有听到，胆子便大了几分，接着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青律师兄，我们见到的那具穿着齐云山衣服的尸体，你还记得吗？”
吴青律想到那日血肉全无，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体，只觉一阵寒凉。后来又遇到了许多怨灵，只有几个同门师兄弟侥幸活了下来。
孙青沉见吴青律不适的模样，自然知道他想到那时所见白骨，“那个尸体，应该是青哲师兄或者青门师兄。”
“什么！”
“师兄你声音小点！”孙青沉低低呵斥，却见袁长晟一副老僧入定状，“那日……我看到师父示意青哲青门两个师兄去跟着那个人……”孙青沉比了比空中，吴青律自然知道孙青沉指的是谁，袁长晟和洛青阳相看生厌，于是袁长晟的弟子们私下说洛青阳的时候就用手微微指天上，以示“阳”。
“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青哲青门两位师兄在我们师兄弟里也武功也不弱，却已遭毒手，我只怕那个人也是凶多吉少。那你说，我们究竟能活着出去么？”
吴青律面色不安，这些天来，折损了不少齐云山弟子。本来带了二十多个同门精英，现在却剩了总共六人，吴青律卡在喉咙里的那句“我们要相信师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师父他……真的能带我们出去吗？
袁长晟听得两个弟子的谈话，却也不说破，手中暗自把玩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玉珠，玉珠之中，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暗河另一侧，凌宇舟不甘不愿地跟在一个玄衣男子身后。琉璃般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盈满愤怒。一根极细的锁链镣在凌宇舟手上，锁链的另一端，却是牵在男子手中。男子似是不满这样的距离，锁链用力一扯，凌宇舟一个踉跄，向前扑去。男子回身将凌宇舟整个搂入怀中。凌宇舟瞪着碧眸撅着嘴，自以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瞪着始作俑者。
男子目光如炬，鬓边长发绾于脑后，玄铁面具上勾勒出繁复的花纹，遮住了鼻翼以上的地方，只余下一张完美的下脸。
男子绽开一缕笑容，“小丫头，再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光盯着本座……”
凌宇舟张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