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竹心中一惊。他向上一跃，出乎他意料的，这一次，竟能碰到宋楼应。
软绵绵的身体被轻轻放在地上。管竹在他的身上嗅了嗅，除了没感觉到活人的气息外，更让他不解的是，宋楼应的身上还缠绕着一股阴冷之气，叫人不敢接近，不敢触碰。
也许是因为那只女鬼..管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去看那只还吊在房梁上的女鬼。这不看倒好，待他定睛望去时，那女鬼睁大的双眼尤为可怖。
那是人在看到最可怕的事物时才会流露出的，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此刻破庙里的氛围有些不对了。管竹清楚地记得，今早他们和穆遇之分别后，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一个骑着快马路过的人给夺了木牌，接着，二人听见这破庙里有人说话，就走了进来。
庙里并没有什么人。管竹四处张望，视线扫过绘着奇异壁画的屋顶，破旧的廊柱，而宋楼应显然是在有目的地看什么。
“这里，那里..”宋楼应抬起手臂，每指一个地方便停顿一下，“好像，有很多被绑着的人。他们都被绑着。”
管竹诧异于这孩子的眼力。它是强大的妖狐，但都没看到这些。不过，管竹还是找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那尊看似普通的，慈眉善目的佛像。
他合十的手掌里，实则牢牢地捏着数十根束缚着鬼魂的绳索。
四周寂然，灰尘自上落下。
而这时的破庙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了。管竹下意识地护住宋楼应，但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桌上的佛像登时摇晃起来，像被什么用力撕扯，而且撕扯它的绝不止一人。随着佛像的崩坏，那女鬼也变成了一堆灰土。
看样子这女鬼一直控制着佛像，他们是一体的。管竹只顾着看佛像，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的变化。
宋楼应已经睁开双眼。此时的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呆滞，但是多看一眼的话，会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压迫，强大的压迫感。
不需言语，不需动作，只是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上方。
他看到有很多衣冠整齐的人从他跟前走过，他们扶老携幼，面容各不相同，都纷纷朝着城门附近的一片坟地走过去。那里是本城的人死后将要去的地方。
宋楼应眨眨眼睛，缓缓地开口了：“管竹。”
管竹混混沌沌地答了一句“啊”，好像忘记了宋楼应已经死掉的事。宋楼应继续说：“这个人，为什么不走呢？”
有一个沉默的青年男人手里拿着念珠，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见宋楼应并不理睬他后，他叹息一声，弯下腰，将这串念珠搁在他的手心里。
念珠触及手心的那一刻，男人眼里的沉着竟让人莫名地不安。
那男人终究还是离开了，只是没有去往附近的坟地里。在那里，有一个鬼差正大不咧咧地招呼刚才的那些鬼。
“什么？不用去地狱了，直接投胎？”
“怎么，不愿意？那就给我去刀山上滚一圈。”
“不，不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鬼差踢走一个鬼，踢完后还不忘道：“你们这次是碰上贵人了，知道吗？占了大便宜！”
与这里诡异的热闹不同的是，庙里又陷入到寂静里了。管竹后知后觉地叫起来：“宋楼应！”
“嗯，是我。”宋楼应的声音与之前的相比，多了一丝疲惫感。他脖子上的伤悄无声息地消失掉，不留痕迹，连淤青都没有留下。
管竹变回人形，想把他扶起来。宋楼应不等他过来就坐直了。束好的头发这时披在肩上，他仰起脖子去望外面的天时，脸孔的轮廓，脖子的线条蒙上阳光的色彩，朦胧动人。
管竹松口气，坐到他旁边：“这些鬼都是什么人？居然都会被困在这里。”
大概宋楼应刚才只是昏过去，自己也一时紧张，看错了。管竹没追问他究竟死没死过，把关注点转移到这里。
张望着外面的宋楼应突然站了起来。管竹跟着他站起，同时也看向他望着的地方。
在那里，有两个人由远及近。个子略高的那个停了下来，听身边的女孩说完什么后犹豫地站着不动了。紧接着，那女孩往他们这里而来。
这女孩走得极快，及膝的野草在她身边一一倒去。管竹看清这人是穆遇之后，正想开口让她带自己进城，却听见了她说的一句话。
她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清楚地说出这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