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宿舍大门的地方,摆放着几个硕大的行李箱,明天,这些行李箱也将不复存在,这间宿舍将变回她们大一刚刚到来时的那个样子,空空的高低床,空空的衣柜,空空的晾衣架,什么都没有了。
再过两个多月,又将会有新的学生住进来,这间承载了她们4年记忆的425宿舍将彻底变成别人的宿舍。
轻歌忽然就流下了眼泪,她用手抚摸着罗小乖胡乐乐陶宝赵飞燕章妮妮她们每一个人的床位,那上面仿佛还沾染了她们留下的气味。轻歌将最后一本书放进行李箱里,离开宿舍后,她还没有直接出西门去蜀香酒楼,而是绕到了北苑2舍,站在北苑2舍的宿舍楼下凝视这栋曾经住着她最喜欢的男生的宿舍楼。
至善,她的小纯子,她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到他了,不知现在身在美国的他过得可好,闲暇之余,可会想起他们曾经在N大校园里有过的一切美好回忆?
学生很快就认出轻歌,涌上来找轻歌索要签名。
轻歌哀伤而抱歉的对他们说:“对不起,可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站一会儿吗?”
学生们虽然不舍,但还是理解的散开了。
轻歌就那么孤独的站在那里,对着北苑2舍发怔,那些甜蜜美好的回忆一幕幕的在她眼前闪过。
多少次,她站在这栋宿舍楼下等待她的小纯子;多少次,她等得急不可耐时,她的小纯子就带着纯善笑容出现在她的面前;又有多少次,她执意送小纯子回宿舍时,他们在这栋宿舍楼下依依不舍的拥吻。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逼得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轻歌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呼唤着至善的名字:我的至善,我的小纯子啊!你可知我现在正深深的思念着你,你可能感受到我对你依旧浓烈深沉的爱意?我要走了,明天我就要离开学校了,我多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多舍不得我们以前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你呢?当你离开这里时,是否也曾
像我一样落泪,是否会为遥遥未知的将来感到彷徨和无措呢?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滑落,轻歌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她的手机响起来了,依旧是那首缠绵悱恻的曲子:记忆像游乐园般精彩,我们像对恋人相爱,幸福是应该不会当然……
轻歌知道是小乖打电话催她过去了,她转身离开,脚步不稳的向西门走去。轻歌没有发现,就在北苑2舍边缘的墙角处,一名杵着拐杖身材高瘦的男生背靠墙壁,仰着头,无声地哭泣。
他压抑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嘶声。黑框眼镜下的双瞳空洞无声,盈满眼眶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水汽早已模糊了他那副老旧的黑框眼镜。他的手狠狠地掐住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腿,仿佛那是这世间最令他痛恨的东西。他多想冲出去替她拂去眼泪,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不可以。
轻歌去到了蜀香酒楼,全班同学疯狂地喝酒笑闹,酒瓶扔得到处都是。同学们喝高了,在包间里又笑又跳,小乖醉醺醺的抱住轻歌,红着眼眶口齿不清说:“轻歌,咱们明天就……就分开了……咱们宿舍将来肯定就数你最有钱,你……你记得要来看我们啊……”
轻歌回抱住小乖流着泪说:“你这个死小鬼,我要不去云南看你,你就打电话来骂我。”
“你……你说的啊……不能反悔……”小乖打了个酒嗝。
轻歌看到了她们班里的王天,那个又高又文静的男生此时正盯着她怀里的小乖。班里的人都没有想到,王天竟然考了云南的公务员,以他的实力,留在南京一点都不困难。也许,王天是为了小乖去云南的,可小乖还有男朋友李泽宇啊!况且,一直以来,小乖只把王天当成可以抄试卷的好兄弟,王天自己也说,他考云南的公务员,只是因为那边偏远,公务员更好考一些。
轻歌转头,看到陶宝扑在高明怀里哭泣,陶宝剧烈颤抖的双肩表明着她此刻心里巨大的悲伤。高明没有出国,可他也没有留在南京,他跟陶宝一样,进了农行,只不过,一在安徽农行,一在辽宁农行。高明在父母的要求下,回了老家辽宁鞍山。也就是说,明天过后,陶宝和高明这对恋人也将分开,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样的结果,已经与分手无异了。
高明的双眼是红的,他脸上虽挂着微笑,可轻歌看得出来,高明的心里也是难过的。但是,难过又有什么用呢?高明没有勇气违抗父母为陶宝留在南京或是安徽,陶宝也没有勇气抛下一切,追随高明去那么遥远的东北辽宁。高明的妈妈也是不喜欢陶宝的呀,陶宝过去那边,无异于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她又怎么能离开自己的父母,跟高明而去呢?
轻歌看到身边的赵飞燕章妮妮还有胡乐乐,她们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啤酒,那虽然度数很低,对于她们这群没有任何酒量的学生来说,喝多了仍然会醉的。
这几张桌上的男男女女,有人笑闹,有人哭泣,有人喝酒,有人悲伤,总之,都在全力发泄着自己离开学校时一切凌乱纷杂的情绪,那种复杂的感觉,已经分不清是不舍还是感伤还是痛,只想用这种疯狂的方式发泄出来。这样,当明天离别真的到来时,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也许就不会那么悲痛了。
同学们吃过晚饭,三三两两搀扶着离开小酒楼,回到学校,坐在逸夫楼前的草坪上,贪恋地享受着最后一个留在学校里的夜晚。
这样的夜晚,已经看不到任何星辰了,黑胧胧的天空,就像一块无边的幕布笼罩下来。有人提议玩游戏,喝醉酒的人什么都疯得出来,男生把班里的女生一个个都横抱了起来,就像抱着自己的新娘一样,女生们又哭又笑。
轻歌拿起一瓶啤酒仰头就喝,小乖在旁叫嚣着她也要喝,于是两人还是对饮。
小乖扑在轻歌怀里大喊着:“夏轻歌,将来你辉煌腾达了一定不能忘了我,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轻歌哈哈大笑起来,抱住小乖啪叽一口亲在她脸上,说:“我夏轻歌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罗不乖。”
于是,两个人抱头大笑,笑着笑着,却变成了抱头痛哭。
离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班里的男生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离开的时间推后,他们要先将班里的每一个女生送走。
火车站前,抱头痛哭的场景一次又一次的上演。他们以为昨天晚上哭过了,今天就不会再哭了,可是,当自己真的要走了,那种连根拔起的痛,让他们忍不住再次痛哭失声。
轻歌是宿舍里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想将她深爱的那群丫头们一个个送走了,她再离开。小乖走的时候,轻歌只觉得一种晕眩的无力感向她袭来,她整个人瘫了下去,若不是身边的男生扶住她,她一定已经倒下了。
轻歌在送走425宿舍的所有人之后,独自回到宿舍,看着这间已然空荡的房间,提笔记下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的心里无比悲伤,我们就这样散了,各奔四方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也许我们之间一辈子也再难见面,想到这里,我的心顿生一种无力感。
我们都不希望这样,我们曾经相聚在一起,四年的时光,一起哭,一起笑。我看见每个人热切熟悉的脸庞,我看见他们眼中闪耀的年轻的光芒,想想那时,我们多么幸福!
然而,走了,他们一个个离开了我的视野,我的眼中再也难以倒映出他们的面孔,大江南北,水北天南,天涯海角,我们天各一方,我们相隔千山万水。一种被生生撕裂的疼痛……
她们走了,我看着远去的火车哭泣,那种感觉令我几欲晕厥,我已悲痛得站不住脚,一种巨大的悲伤袭向我,如果不是同学扶着我,我定然跌坐在月台上。
我们曾是亲密无间的舍友,我们曾是并肩作战的难兄,我们更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可是……可是……拿到那一本沉甸甸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时,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为了它们我们付出了多少,我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我们六个人一起微笑着面对镜头的那一霎那。
走了,真的走了,我们以为自己够坚强,我们要自己不流泪。是真的走了吧!为什么总要想起这句话呢?为什么当暑假结束的时候,我们不能再一次相聚在那座郁郁葱葱的校园?
我们已经习惯了假期结束后再在那间熟悉的宿舍见到彼此亲切的笑脸,我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归来”。
可是,没有“归来”了,再也没有“归来”了。
那间熟悉的425将成为大一新生的425,我再也不能在推开宿舍门的一刹那听到你们亲切地说一句:“回来啦!”我已再没有资格触摸那一张睡了四年的床,我再也不能用手中的钥匙打开那一扇门。
宿舍那么温暖,那是我们的家啊!是我们一辈子也割舍不了的家,哪怕她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们,她依然是我们6个的家,永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