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晃晃手里的塑料袋,说:“我是帮你捡的,可惜只捡到一个。”
“帮我捡?”贺至善有点反应不过来。
轻歌非常笃定地点头说:“是呀!学长是帮澡堂大妈捡的,是做好事,所以我就跟学长一起做好事啊!”
贺至善忽然羞赧起来,他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他是帮浴室的张婶捡的,轻歌她是怎么知道的?
轻歌微笑着说:“有一天我去澡堂洗澡的时候,看到学长把自己捡来的空瓶都拿给了澡堂大妈。”她又转为认真的语气说:“学长,你真善良,不仅帮助流浪的小猫小狗,还帮助在澡堂工作的大妈,那个澡堂大妈的家里应该很困难吧?”
贺至善点点头说:“浴室张婶的儿子,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三那年,我同学酒后骑摩托车出了车祸,撞死在电线杆上。张婶他们两夫妻是失独家庭,很可怜,后来他们又收养了一个女儿,那个小姑娘现在还很小,才上幼儿园,他们家里的压力很大,上面还有瘫痪的老人。张婶的丈夫是靠收废品为生的,我捡空瓶交给张婶,也只能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
轻歌感动地说:“学长,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男生,处处想着帮别人,就连流浪的小猫小狗会传染疾病给那些养猫养狗的人你都能考虑到,你真是太善良了。”
贺至善谦和地笑了笑,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我的能力有限,帮不了多少。我是个环保主义者,捡空瓶喂流浪的小猫小狗其实都是环保主义中的一部分。”他指着面前的垃圾桶说:“你看,我们学校的垃圾桶,虽然分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个桶,扔垃圾的人也不会管哪些垃圾是可回收的哪些是不可回收的,都是随意扔进去的,这样清理垃圾的工作人员又只能一样一样区分出来,不仅消耗了人力,也浪费了时间。”
轻歌忙不迭地点头说:“学长你说得真好,我跟你一起去捡空瓶吧!我可以把手机和笔记本放在你的书包里吗?我的手里拿不下。”
贺至善看看她右手拿着的笔记本和手机,把手里拿的环保袋放在地上,又从右肩上拿下书包,拉开拉链,开玩笑的说:“你放吧!到时候别忘记拿了,手机要忘了,可就变成我的了。”
轻歌脸红心跳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手机变成你的有什么关系?我还指望整个人都变成你的呢!”
贺至善转过头来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她赶紧说:“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贺至善看了一眼轻歌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摇头说:“超市和商场应该被禁止使用塑料袋,聚乙烯埋在土壤里要几十年才能分解。我们最近从浦口那边取样来的土壤里就含有十多年前的塑料袋。”
他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果然在两年后,国、务院颁布了相关规定,禁止超市再使用塑料袋。
她问他:“你们怎么知道那塑料袋是十多年前的而不是几年前的呢?”
“根据土壤里的微生物以及土壤本身的成分密度湿度等各方面的因素来分析得出的。”
她不禁佩服地说:“研究生果然跟我们本科生不一样,说起专业的东西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微微失笑,说道:“你只是不学我们这种专业而已,如果你学的是这方面的专业,多多少少都会了解一些的。”说着,他似有些难过的叹了一声:“可惜,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只注重经济建筑法律一类的专业,我们这样的专业,渐渐无人问津了。”
她安慰他说:“学长,其实学你们这种专业的人才能真正为人类造福,现在环境污染那么严重,我们的大自然亟待你们去改善呢!像我们这种学金融的,才是没有什么用处呢!”
轻歌也是个预言家,果然当轻歌她们毕业时,金融危机爆发了,经济类专业的学子满世界都找不着工作。
她以为贺至善听了这话会高兴一点,却没想到却让他心情愈发沉重了。他语气沉重地说:“如果大自然仅凭几个搞科研的人就能得到改善,那就实在是太美好了。轻歌,假如你学的也是我这个专业,当你看到一些土壤、水资源的数据分析报告时,你会感到害怕,会感到不寒而栗,会为我们的土壤和水源里含有那么多可怕的化学元素而惊恐。”
轻歌浑身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其实她不是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而是因为至善喊了她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轻歌”,她是因为激动而颤抖的。
至善以为轻歌抖是因为害怕,他转过头微笑着说:“不用太害怕,环境的问题,不是在我们一辈人或者两辈人的时间里就能够完全暴露出来的,同样也不是经过一辈人或者两辈人的努力就能够解决的。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说了也是徒增你的烦恼罢了。”
她忽然拉住他,认真地说:“不,学长,我很想听呢!你跟我说,我的爸爸妈妈都是扫大街的,他们是城市清洁工。在我记忆中,他们每天很早就出去工作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我爸爸总是对我叹气,他说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保护我们的环境。其实,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们跟你一样,也是环保主义者呢!”
至善的脸上绽开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他说:“这样看来,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你如果真想听的话,我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嗯。”轻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把足球场周围的垃圾桶都找过来了,至善不让轻歌动手翻垃圾桶,他说那太脏了。他是带着塑胶手套的,在翻找塑料瓶的同时会简单的将垃圾按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归一下类,方便第二天一早来收垃圾的人清理垃圾,每晚回到宿舍以后,再用消毒液清洗塑胶手套。
那天晚上,他们一共捡了五十多个空瓶,算得上是大丰收了。
至善破天荒的把轻歌送到了南苑11舍楼下,轻歌依依不舍的不愿意上去。
“快上去吧!已经十点多了。”
轻歌问他:“学长,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可以跟你一起捡瓶子吗?你还会讨厌我吗?”
他低下头似有些羞赧地说:“其实、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轻歌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猛然腾起一阵狂喜,在这种喜悦之情的冲击下,她非常想手舞足蹈的放声大笑起来。可她还是抑制下来了,她不能失态,小乖告诉过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定不能失态。
小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她看到贺至善故作惊讶地“哇”了一声,然后对轻歌说:“轻歌,你怎么还不上去?我们明天可是要去珍珠泉的哦,人家J大的韩臻学长好心请我们去玩,可千万不能迟到了。”
至善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变得僵硬起来。她要去珍珠泉?和J大的一位学长?他应该明白的,像她那么出众的女孩,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可是,为什么当他听到有人追她时,他会觉得自己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点生气?她明明说过,她喜欢他,她又怎么能接受别人的追求?
他握了一下拳头,又觉得自己这拳头握得毫无意义,松开拳头的同时,拉下单挂在自己右肩的书包,努力用自然的表情对轻歌说:“你的东西,别忘了。”
轻歌只能尴尬地把手伸进他的书包里,她摸到了自己的笔记本还有手机,可她最终只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将手机留在了贺至善的书包里。
至善听到她要和别人一起出去玩,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她从他书包里拿了什么东西他也浑然不知,匆匆向轻歌道了一声再见,掉头就走了。
小乖看着渐渐没入黑暗中的贺至善,双眼含着笑问轻歌:“你的砖抛出去了吗?”
轻歌轻轻点头说:“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