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有个精通人情世故的老狐狸金胖子在一旁陪衬,吃得倒算舒坦。只是金为钱一直在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揣测二人身份,这点却是整个饭局唯一让人烦心的地方,以至于雪柔索性闭口不言,只留墨染与之周旋。
说来二人的身份在银枫城并不算什么,但在这初雨镇倒也真值得让金胖子这般马前鞍后的招待着:墨染虽是彻彻底底的无名小卒,却也有个剑之侠者的身份,对于眼前的初雨镇一霸来说,已算得上是需要恭敬对待的人物。而雪柔更是贵为一国公主,蓝雪虽然在宇元面前是小国,可对这南明国而言,也是惹不起的存在,蓝雪公主驾到,便是初雨镇所属城乾城的城主亲自迎接也是合情合理。
这些金为钱自然不知道,他也不敢妄言打听,他只知道那枚魔兽晶核是货真价实的稀有之物,用这种东西作为住店的物资,吓也把人吓死了。更何况金为钱本就是做生意的,但凡做生意的人,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因此,见二人不肯说出身份,金为钱也只得继续恭敬着、乖乖送二人离开。
金宅的入口在一处狭长的巷子中,并不张扬高调,金福只将二人送到住宅门口,自有丫鬟上前迎接。
只是眼前这丫鬟看起来着实是漂亮了些,体态婉约,眉目含情,最令墨染诧异的是,她竟也有与雪柔一般湛蓝的长发,再加上不输于雪柔多少的容貌,二者站在一起,在昏暗灯光下便如同姐妹般。
院中已点满了灯,墨染与雪柔踏入其中,眼睛顿时一亮,只觉得这住宅门面其貌不扬并不显眼,里面却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了。庭廊水榭应有尽有,琉璃瓦舍次第排开,数数竟有数十间之多。
宫灯烛火将整个宅区照得通明,连池塘中夜游的锦鲤在辉煌灯火的映照下也都清晰可见。
住地不见半个家丁,只有提灯的婢女偶尔穿行,想必也是金胖子事先交代好的。
只见接待墨染二人的丫鬟推开房门,拿出一枚晶片插入灯座的通槽中,魔法灯顿时发出温和静谧的淡蓝色微光,那丫鬟将房中的灯逐一点亮,恭敬道:“这间是客房。我家主人说了,主卧的格局布置一时难以更改,怕小姐不喜欢,因此自作主张改让小姐屈居这里,至于墨公子的房间,就在隔壁。那张云香明玉床也已经搬至此处,墨公子的床也是之前运来的。床上布置的都是新换的床单叠被,这些贴身的物什连带柜中的新衣都是婉儿与其他几位小姐妹经手挑选搁置的,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
这一席话说的墨染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金为钱为人做事的确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见人办人事,见鬼办鬼事,什么都算得滴水不漏。之前客栈掌柜想必也是受到了金为钱的熏陶,无奈其目光远不如金为钱老辣,为人也不似他这般圆滑,因此才弄巧成拙,白挨了一顿训斥。
“这里每道出入口都有两名丫鬟挑灯守夜,两位的房间也都有婢女候着,小姐和墨公子若有什么需求,可差她们来寻婉儿,婉儿定然布置妥当。”说完瞥了墨染一眼,随即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这金胖子……”墨染摇头苦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么一个人。
“这金老板还真是艳福不浅,你看这些丫鬟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貌美女子,那叫做婉儿的姑娘更是不一般,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雪柔望着婉儿渐行渐远的俏丽背影,抿嘴轻笑了一声。
墨染没想到她一路上竟在关注这些,一本正经道:“哦?是么,我倒没怎么注意。”
不料雪柔眉目微侧,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想骗自己,还是想要骗我?除非是瞎子,不然这些水灵的姑娘,谁不会多看上两眼?”
墨染不由一滞,随即笑了笑,感到自己所言确是有悖于内心所想,便不再反驳。
见墨染竟就这么默认了,雪柔少有的生出一丝促狭的心思,又说道:“墨公子难道不准备解释一番么,如此可别怪雪柔将墨公子归入轻浮之人一列了。”
不料墨染并未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反而淡淡笑道:“人之常情,有什么好辩驳的。这些人虽比不上雪柔小姐清丽脱俗,倒也是值得多看两眼的。如果说连欣赏也算轻浮的话,在下倒也懒得继续为自己正名。”
雪柔听到这般言辞霎时变得面红耳赤,又看到墨染直勾勾望着自己,目光虽然澄澈,却带着意味不明的魅力,又蓦然想到断脉初两夜二人之间的旖旎暧昧,更是一时心如鹿撞,口中只呐呐着:“你……你……”却再说不出下文。
墨染没料到她这么大的反应,正疑惑间,看到她眼帘低下,目光闪躲不敢望着自己,口中却强自镇定道:“算了,雪柔说不过你,雪柔要沐浴更衣了,墨公子还要继续呆在这里么?”
墨染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句话会产生这样的效果,见雪柔忽然下了逐客令,当下便有些神情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说起来这些天确实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你……早点睡吧。”
言罢转身离开房间。
雪柔并未立即关上房门,而是瞳光流转,望着墨染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嘴角忽而露出一丝婉约又甜蜜的笑意。
※※※
少了逾半数的家丁,金府也比以往更安静了几分,只在虫鸣鸟叫与夜晚寒风吹拂花丛树叶的轻微声响之间,偶有穿插着守夜少女的窃窃私语。
比起金府其他地方的灯火辉煌,后园却略显得暗淡冷清了些。除了守在门旁的丫鬟手中摇晃的烛光,便只有漫空倾洒下来的月华银辉了。
月上中天,映出地面一片影影绰绰,桥廊蜿蜒,在树荫中半遮半掩。桥廊尽头是一座小亭,清冷的月光斜照到亭上,正将一抹阴影临摹到旁边假山的半面石壁上。
亭中静静坐着一名少年。
那少年正是墨染。
清冷的月光斜倾下来,在亭檐的遮拦下只照亮了他半个身子。他此时盘腿而坐,双目紧闭,手中握着一张长弓,那张弓雕镂着细腻的风卷纹理,弓弦如墨,溶于亭内黑暗的环境中,弓身却晶莹透亮,在冷月清辉的映照下发出淡淡微光,仔细看时也能发现,墨染手持风王弓的部位,那光似乎比其余地方都要稍微亮一些。
墨染似乎是陷入了冥想了境地,在这里坐了不知有多久。
他之前一直在寻找催动风王弓的办法,却是毫无所获。风王弓弓身质地冰凉,晶莹如玉,不知为何种材料构成。弓弦更是怪异,看似柔软,触碰之下才知硬如钢铁,根本无法拉动分毫。
墨染试着将元素之力注入风王弓内,却发现无论是弓身还是弓弦,竟都根本无法传导元素。
这发现让他有些愣住了,若是无法用元素构建自身与风王弓的联系,那该如何使用这一神器?
他寻思许久仍不得要领,只能隐隐感受到弓内似乎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根本不知该如何催动。
莫非是自己修为太低,还未够资格运用这等元素至宝?
他想了想,闭目敛神,进入识海之境,不料兀一进入便发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身为识海的掌控者,识海内元素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墨染元身的感知。而此时他发现,整个风元素空间似乎都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频率在游动。
这变化让他为之一振,仔细观察之下赫然发现,风王弓并不是无法传导元素,而是已被精粹的风元素之力充满!那怪异的弓身,内部蕴含的竟都是固体化的元素之力!
他只听说元素之力凝练之后能够化为液态,可固体状的元素却是闻所未闻。
仔细感悟着风元素的变化,他发现在自身风元素的冲击下,风王弓中正发生着奇怪的变化,那些精粹的能量正在缓慢溢入自己体内,而缺口处却被从自己识海中溢出的风元素补充。虽说目前只有一点微不可查的粉末,可这发现却让墨染砰然心动不止。
照这种情况发展,终有一天自己识海内的元素会将风王弓中的元素取代,而风王弓中的元素也会全部被自己汲取,是否那时风王弓便能为自己所用了呢?
可是以目前这对换的速度来看,那一天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墨染不由心中一阵苦笑。
怪不得自古传奇武器大都掌握在修为强横者手中,没有相对的实力,就算是元素至宝摆在眼前,也只能干看着。等到终于可以运用的时候,那时自身的修为想必也达到了配得上这武器的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