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出一抹笑，很苦，接着说：“我虽姓钱，却接掌赵氏明月山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等他继续。
“这里有一个很长的故事，正是因为它，我才会担下重担，时时谋算，步步为营……唐朝灭亡之后，中国陷入一个四分五裂的局面。从朱温建立梁朝开始的五十多年里，中原地区前后换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王朝，即是‘五代’。与此同时，南方先后建立了前蜀、吴、闽、吴越、楚、南汉、南平、后蜀、南唐九个国家，加上北方的北汉，即是‘十国’。这段时期里，民不聊生，混战不断。地方建立的军阀割据势力，要么互相侵攻，要么投诚自保。宋太祖赵匡胤立国后，决定先平定南方再扫北方。南方的吴越为了自保，先助大宋灭了南唐，再将辖内州镇及11万带甲将士系数尽献……吴越纳土归宋，太宗赵光义申誓于山河，承诺永保子孙富贵荣华，而这一吴越族系，即为‘钱氏’。”
想不到钱舸在今世的身份这么复杂，可是照他所说的，朝廷应该格外礼遇啊。至少宋灭之前，钱氏一族应该安全无忧的，又怎么会扯上江湖的事。
他看出我的疑问，继续说道：“太宗对钱氏族人大加封赏，文武自择其官。时至今日，钱氏在朝为官之人不计其数，地位极其显赫。朝廷、武林之人争相巴结，我父母的结合，就是其中一例。然而明月山庄万万没想到，朝廷因为钱王的投诚优待钱氏一族只是表象，钱氏为赵家江山出谋划策，尽心尽力才是根本。”
“这跟你担上明月山庄有什么关系？”我渐渐理清头绪，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明月山庄知道其中原委，自然走不得回头路，只有继续忠于朝廷，忠于钱氏。我也是因为这样，才以外戚身份干预明月山庄的事，最后竟成了内定的继承人。因为我的身份，是维护两家关系的桥梁……至于惊云山庄，朝廷早知道展傲翔私通外敌，只是不愿正面打击，引起宋辽开战，所以借明月山庄的手，江湖事江湖解决。而我，就是首当其冲之人。”
“展璘尉也许不知道他父亲与辽国的关系，可是你们算计惊云山庄的同时，也毫不犹豫算计了他。”
“朝廷不会管他知不知道，只认定惊云山庄私通敌国，罪无可赦。原本我们预计惊云不会在短期灭亡，但是中途得到了一个信息：耶律重元想丢掉展傲翔，转而拉拢与之为敌的炅帜。于是我们就利用两派的争斗，拔了朝廷的眼中钉……叛国之罪，祸及九族，展璘尉的死，是迟早的事。”
他说到这里，我已泪流满面，感觉眼前之人极其陌生。他的背景，他的政治，他的谋划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展璘尉死得无辜，而他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
此时此刻，我们相距很远。
“林儿，你很失望吧？跨越千年而来，博古通今，却绑在这些事上任人驱使，还做了损人利己的坏事。其实辽宋终会是一家，现在的争斗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而我可能要在这件毫无意义的事上，为明月山庄，为钱氏，为宋家江山尽心尽力到死了。”
我耸耸鼻子，强忍住泪水，哽咽道：“我在我娘那里听了一些你的事，你是为了明月山庄的人，才甘心为朝廷办事的吧……钱氏人多，少你一个不少，如果不是为了明月山庄，你大可以一走了之，逍遥快活。”
“呵呵……所以我才说我们是最适合的，可惜你不愿嫁给我。有你在身边，我会少费心神，轻松很多。”
他突然打混，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呵呵……我说的也是正事啊。不如你甩了齐天任，跟我结婚，等我把这些破事都处理完了，带你踏遍大川，四处游玩。”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嗔道：“名花当然要找最好的主了，才不会随便插在一堆牛粪上。”
说完，我破涕而笑。
他轻撇嘴角，说：“终于不哭了……”
我挠挠头，接着问他：“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他微敛了笑，正色道：“除去辽国在中原武林的势力。”
“然后呢？武林盟主之位呢？”
他看着我，却反问：“我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会怎样？”
我想了想，说：“当然是控制武林，继续为朝廷尽力……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
他赞赏地看我一眼，继续说：“武林盟主之位谁做都可以，只要他不通外敌，不犯上作乱，即使偶有争斗，朝廷是不会管的……我帮朝廷拔去惊云山庄，整治武林后，会带明月山庄归隐山林，与钱家彻底断了关系。如果明月山庄还有人贪图富贵，就让他们自己去谋算，我再不淌浑水。这次帮他们，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算是报答明月山庄的养育栽培之恩。”
“切，之前说得鞠躬尽瘁，吓我一跳。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和钱家的关系怎么会那么生疏呢？”
“豪门里的争斗呗……我和我娘很早就被遣回明月山庄了，到我长大后，他们还是因为我姓钱随意支使我，这是我最记恨的地方。明月山庄的人虽然有利用我拉拢钱家，但是关心我的时候还是居多的，不像钱家就把我当牲畜一样驱使，我间接帮了他们，亏得我天天怄气呢。”
他说的很轻松，可是我能想到他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
话到此，我也知道该怎么面对，怎么抉择了。
我下了决心，说：“不如我帮你吧，早点了事，你也早点解脱。”
他一怔，随即笑了笑，说：“你能原谅我就是最好的帮忙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而且，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阴暗，我不要你受我污染。再说了，怎么我也是穿越千年而来的极品帅哥，足智多谋，百战不殆，独当一面的能力还是有的。”
听他这样说，我放心了许多。但是后面的部分还像从前一样，臭美加超级自恋。我忍不住伸出舌头做呕吐状。他看了大笑开来。
我见他笑颜足开，不自觉开怀一笑。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