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昨天晚上那四个人又鬼鬼祟祟地跑到董国舅府上?曹昂端坐中军大帐正对大门的公案边,紧皱双眉,望着站在面前的一个细作。
那个暗探作平民打扮,对曹昂道:“不错,那四人进了董府,很晚才出来。”
曹昂站起身,双手叉腰,在帐中踱了几步,忽然开口问探子:“你可曾进去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那人道:“小人曾潜到董府后院,发现那四人被董承请到书房。因为书房周围戒备森严,小人不能靠近,所以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议什么事情。”
曹昂问:“你把此事报知家父了么?”
“还没有。”
曹昂道:“你回城后,速速赶到司空府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告知家父,然后返回董府外面监视。如果发现什么异场动静,速来报我!”
暗探道了声诺,告退出帐。
曹昂将双手抱于胸前,在帐中踱来踱去。
他肚里寻思道:“董承和王子服等人这几天总是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莫非是在商量怎么对付我家?”
正思量间,他忽听见阵阵脚步声从帐外传入耳中。循声望去,发现是朱灵走了进来。
曹昂问他:“那些新兵都安置妥当了么?”
朱灵道:“末将已让人将西门内那间空营房打扫干净,供新兵们暂住。等他们训练得差不多了,再分配给各部。”
“甚好!”曹昂点头道。
“校尉打算让何人来教导他们?”
曹昂问:“郝伯道如何?”
“末将正打算推荐此人。”朱灵道,“那厮是个将才,上次在下邽,末将就注意到他了。”
“我晚些时候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朱灵“嗯”了一声,正要告退,却被曹昂留在帐中对奕,不觉过了两个时辰。
午牌时分,曹昂留朱灵吃了餐中饭。正要和他同去营中各处巡视,忽见一士兵领着个青年汉子进来禀道:“主公差家丁来见校尉。”
曹昂正欲问话,却听见那青年汉子道:“大公子,主公患病,主母十分着急,让小人来唤您回去!”
他听闻此言,暗中吃惊,急问道:“家父得了什么病?严重么?”
“主公上午头风又发,卧床不起。主母已让人去请太医诊治。”
曹昂急唤王双:“备马!”边说边往帐外走。
当他走到帐房外面时,遽然停住脚步,沉思片晌,然后对一个在门边站岗的亲兵说道:“你这身盔甲不错。”又道:“卸下来,给我换上!”
那亲兵道了声诺,让身边同伴帮忙将自己身上的盔甲卸下。
曹昂返回帐中,将头上亮银凤翅盔取下,又唤士兵来将他身上的亮银鱼鳞甲卸了。
朱灵大惑不解:“校尉为何如此?”
“我刚才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回家途中,恐会出事。”
朱灵笑道:“许都四周,方圆百里之内,并无盗匪出没。清平世界,能出什么事?”
“文博有所不知,自从许田围猎之事后,朝野上下有很多人对我家不满。”
朱灵似有所悟,道:“校尉莫非是担心有人会对主公和阁下不利。”
“不错。”曹昂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既然如此,校尉这次可多带些亲兵,跟随保护,以防不测。”
曹昂点了点头,让另一个亲兵替自己披上普通军士的铠甲。
那亲兵道了声诺,将普通悍卒使用的胸甲、背甲、披膊依次给他披上。
曹昂等亲兵给他披好铠甲,便将一顶乌黑的顶上插根白色羽毛的兜鍪戴在头上,又吩咐那人:“把我的格虎大戟拿来!”
不一会儿,只见那个亲兵提着格虎大戟走到他的面前。
曹昂接过大戟,出了帐房,对朱灵道:“我回家去,军中若有要事,文博可派人来告知!”
朱灵道了声诺,送曹昂出了辕门。
曹昂上了白云马,带着包括王双在内的三十名骑手沿着大路往城中而去。走了约莫二十余里,见左前方不远处有片松树林,十分幽深。正欲继续赶路,猛然瞧见不计其数的飞禽从林中仓惶飞出。
他迅速勒住马,并喝令手下亲兵停止前进。
王双见状,忙问缘故。
曹昂手持格虎大戟,指定松树林,同时把头凑近王双,低声道:“孙子云:鸟起者,伏也。我观林中情景,判断有许多人隐藏在里面。”
“也许是砍柴的樵夫。”
“几个樵夫不足以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难道真有埋伏?我们绕道如何?”
曹昂正欲答话,忽见林中几支利箭射出,击中他面前几名士兵。那些亲兵哼了一声,倒在血泊中。
王双见状大惊,叫道:“真有伏兵,诸位小心!”
话音刚落,那边林中数十名壮汉似已等得不耐烦,纷纷呐喊着从林中冲出。
那些壮汉个个头裹青巾,身穿青色布衣,手持环首刀,身骑骏马,边和曹家悍卒厮杀,边高声叫道:“曹昂是哪个?不要让他跑了!”
曹昂暗中冷笑一声:“果然是冲我来的!”他想到这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厉声喝令手下亲兵:“跟他们拼了!”
“杀!杀!杀!”曹军骑手振奋精神,手持长枪与敌混战一场,胜负难分。
曹昂和王双亦不示弱,各挥舞手中兵器尽情斩杀冲到面前的山贼。
不一会儿,数名山贼杀死部分曹军骑手,随即绕到曹昂身侧,奋力围攻他和王双。
只见有个山贼冲到他旁边,大吼一声,挥刀朝曹昂砍来。曹昂眼明手快,迅速举戟猛劈,正打在刀身上。那山贼招架不住,正要收势再战,却被戟头一侧月牙刃砍在面门上,坠马身死。
曹昂越战越勇,挥舞格虎大戟杀入敌阵,接连刺死四名山贼。
王双亦手舞大刀,纵马紧紧护在曹昂身侧,同时手举大刀朝匪徒猛砍,杀死匪徒数人。
那些山贼抵挡不住,稍稍后退。
曹昂猛地勒住马,冲王双喝道:“林中贼情不明,我们不要追赶逃敌,速速回营!”
王双将手一招,命令自己的手下:“且战且走,保护校尉回营!”
曹军二十余名健儿且战且走,朝石梁河兵营方向撤退。
林内林外的山贼似乎不甘心就这样罢手,再次纵马追赶曹昂及其亲兵。
曹昂策动身下白云马,跑了将近半里,见斜对面有块高地,急叫道:“诸位随我冲上坡去,借地形优势反击!”
曹军骑手呐喊着,随曹昂、王双二人疾驰到高地之上,再顺着山坡的另一侧俯冲下来,又和尾随而来的山贼纠缠在一起。
曹昂此时命令某个悍卒快马加鞭,赶回大营搬救兵,自和王双带着余下的小校与敌混战。
只见他抖擞精神,再次抡起格虎大戟,左冲右突,忽挑忽刺,又接连杀死六名匪徒。
王双担心他有失,策马舞刀,和数名悍卒奋力杀退企图围攻曹昂的山贼,然后将他护住。
顷刻间,两个山贼齐举环道刀,朝这边杀来。
王双大怒,先挥刀将其中一名贼人砍死,紧接着把另一个匪徒手中兵器打飞。
曹昂见状,冲王双叫道:“抓个活的!”
王双闻言,一踢马肚,催身下坐骑赶上那个转身欲逃的匪徒,猛地伸出猿臂,将那厮拖到自己的马上。
数个匪徒企图救人,都策动坐骑,要和王双厮杀。
曹昂已然瞧见,迅速从腰边取出一支飞镖,对准某个山贼掷了过去。
霎时,前方一声哀嚎。只见有个山贼捂着被飞镖击中的左眼,翻身落马。
众匪徒似乎都没想到曹军战力竟如此之强。他们不能取胜,又不敢久战,只得在领头者的带领下朝那座密林中撤退。
曹昂亦不追赶,和王双带领还活着的亲兵回石梁河军营。
他走了十余里,发现朱灵引着数百精骑赶来,便上前和他会合。
朱灵见曹昂无事,似已放心,喝令士兵押着那个俘虏随大队人马回营。
此时,天已近黄昏。
……
曹昂和朱灵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到东营门内监舍门边,见那个山贼俘虏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身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
曹昂指着俘虏,问朱灵:“文博相信他真是山贼么?”
“不信。”朱灵摇摇头,“末将三年前随主公来许都后,曾数次奉命带兵将周边山林扫荡个遍,把残存的土匪尽数歼灭。”
又道:“就算事后又有山贼冒出,也应该很快被官府发现才是,怎么可能隐藏到今天?”
曹昂笑道:“说得不错。我和贼人厮杀时,曾听到有人大叫曹昂是哪个,不要让他跑了。由此可见,他们的目的不是劫财,而是要杀我。”
“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朱灵边沉呤边随曹昂走到监舍中间。
曹昂不答话,转过身来,见面前有名曹军悍卒猛然挥鞭,打在俘虏身上,口里厉声叫道:“说,你和你的同伴是受何人指使来行刺我们校尉的?”
那俘虏将头扭向一旁,默认不答。
“还嘴硬?”悍卒脸上青筋直冒,收起皮鞭,转身走到身后火盆边,拿把火钳夹起一只被烧得通红的烙铁走到俘虏面前,口里叫道:“说不说?”
俘虏望着正缓缓伸到他面前的烙铁,脸色大色,似乎有了惧意。须臾,只见他战兢兢的,口里叫道:“别,别,我招……我全招!”
“快说!”悍卒暴喝一声,举着烙铁指定俘虏。
俘虏断断续续地道:“是董……董国舅。是他……是他让我们扮成土匪,埋伏在林中,等……等曹大公子过来之后再……再……”言未讫,人忽昏了过去。
曹昂和朱灵闻言,不禁对视一眼,各倒吸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