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嗯,今天倒是委屈了你。”慕罗氏点点头,“安哥儿这两天是不是要回来了?而且,这马上清柔也要及笄了,只恨为娘现在身子骨这副模样,导致你现在累成这副模样!”
慕清染却不这么认为,“娘,您这都是为了我才会落得这伤,您最近就安心养伤。这家里头的事儿还有我,我定然不会被人欺负了去,您女儿您会不知道吗?”
谁敢欺负她,她可不会让人好受!
慕罗氏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是,为娘省的。瞧你小嘴嘟的,没得能挂个油壶了。”说着,抬手拧了拧慕清染的脸颊。
慕清染微微一笑,贴着慕罗氏的手心,慢慢道:“娘,我只盼着您早些好起来,以后您莫要再为我挡这些了,我不会受伤的。你这般只会让我更加难过了!”
慕罗氏碰了碰她的额头,“傻丫头,娘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当时那刀剑那么长,若是刺在你身上那还得了。你可还是姑娘家,就算没事,光是那个碗大的伤口也难堪啊,没得还吓着北辰了。再说了,你看,娘现在不还好好的么?”
慕清染闻言,怔怔然地看着慕罗氏,只觉心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这就是母亲,她能够为你做任何事,不图任何回报。哪怕是刀剑在前,也能为你挡去,最后还能笑着说,我还好好的呢!
慕清染垂着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绪,笑道:“北辰若是敢嫌弃,我就不嫁给他了!”
“傻丫头,说什么啥话呢!这亲可是你选的,现在再说不嫁可不就晚了!”
室内,一片祥和气氛。
那时,岁月静好,父母安在。
慕清柔及笄的日子日渐逼近,慕老太太对她的疼爱自是不必说的,拿了自己的私房钱要给慕清柔好生办上一场。还让慕李氏把这京都上下的有爵位有名望的人家都给请一遍,这弄得慕李氏真的是极为尴尬,毕竟有些人家根本就没有往来,而且睦州侯府在这京都没甚地位,想攀交情的还真没几家。可是她若是不送帖子,慕老太太到时候不得撕了她,所以她也只能跑腿去办了。
一般若是有姑娘要及笄了,如果是没有婚约的,那就是媒人们频繁上门的日子了。
所以有人家姑娘举办及笄,一般都是最大程度地邀请亲朋好友,告诉她们我家有女初长成,若是想要结亲的,现在就能上门提亲了。
而像慕清染这种再未及笄前,就已经把婚事定下来了的,过来的就不是看亲的,而是来祝福的了。
若是还能得未来婆婆给她插钗,那就是婆家给她莫大的体面了。
而且,要是能请到名门望族的大家老太太当正宾,那可是天大的面子,以后哪怕是说亲都能上一个档次。
慕老太太最近正是为这个正宾想得头疼,她听说二房在赏花宴上遇到了那安平县主的娘,那可是皇家的郡主,若是能请来,说出去那就是倍儿有面子的。但慕罗氏又病了,她在心中暗自恼怒,却也只能自己发了请帖过去邀请。
但郡主直接回了句,说自己那天没空。
拒绝的那叫个彻底,虽然说得委婉,但那意思就摆在那里了。
慕老太太极为不高兴,但碍着郡主的身份,只能自己咽回去。
不过,她又想到慕风光说过慕清染跟洛北辰订了亲,若是能邀请到定国将军府的太太来当正宾,那面子也是大大的,不必郡主的小啊!而且,以后都是要当亲家的,怎么也得给面子来啊!说不定看了她家柔姐儿后,洛太太就看不上慕清染了,改儿要娶柔姐儿了呢!
这般想着,慕老太太更高兴了,但现在慕罗氏病了,根本不可能去送请帖,其他人又跟将军府没往来,说不定连帖子都递不进去。
而且慕风光又是个男人,不管这后院的事儿,更不可能越过了将军去递帖子。
想了又想,慕老太太想到了慕清染,她不是以后要给人当儿媳妇的吗?邀请以后的婆婆来参加自家堂姐的及笄礼怎么也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慕老太太就让人把这事儿跟慕清染说了,让她务必要把洛太太给邀请过来。
慕清染听到时,简直就是无语了。
慕罗氏更是气得跳脚,慕老太太还真是说得出口,让个姑娘家去未来婆家下帖子,求上门参加及笄礼,说出去都徒惹笑话!
慕清染想了想,倒是淡然很多,她对慕罗氏说道:“娘,您别气了。您想啊,祖母既然让我一定要去,我去就是了。刚巧上次洛夫人借给我的衣服我还未归还,就当去还衣服,至于这邀请之事,怎么张口都是我的事儿了!莫非邀请不来,她们难道还去定国将军府找洛夫人跟我对峙不成?而且,这次不成了,祖母也不会再让我去做其他的了。”
慕罗氏一想也觉得有理。她只是不想让慕清染给洛夫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毕竟以后是要嫁去她家过一辈子的。而且慕老太太那样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看上了洛北辰,莫非还要让染儿给柔姐儿让路不成?
不得不说,慕罗氏这点却是猜得极准的,慕老太太还真就有这个打算。
慕清染跟慕罗氏说好后,就去取了上次借的烟波纱衣,一大早就带着迎春去了定国将军府。
定国将军府倒是离得不远,慕清染中途下了马车,顺便买点精致的小礼物给洛非。
最后她选好礼物出门时,却在出门时差点儿撞上了人,那人长袖一挥,鼻尖闻到一个淡淡的血腥味,慕清染被那股劲道弄得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她反射性地弹指射出了一根银针。
而且经过上两次的刺杀事件后,慕清染现在习惯在身上揣上大量的毒药,以防不时之需。
“小姐,你没事吧?”迎春忙扶住了慕清染。
“小姑娘,这般随便丢东西,似乎是个不好的习惯呢!”那是道阴柔至极的声音,温温柔柔,又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冰寒,瞬间让人感觉犹如骨子里都有冰凉划过。
慕清染猛地抬头,率先看到的是一身莹白胜雪的衣裳,耀眼不已,然后是一双莹白漂亮胜似白玉的手指,修长精致,盈盈仿似削葱根。
慕清染从没看过这般美丽的手指,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痴迷不已了。
此时那食指和中指间正夹着一根闪烁着淡淡光芒的银针。
而慕清染在视线上移时,看到对方那张脸,她却蓦地愣在了当场。
那一刻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一身雪白的长袍,长发未束,黑色长发犹如一川瀑布一样流泻而下,直至腰部,他站在阳光分界处,偶尔有阳光溅落在的黑发上,就像是落在荷叶边上的露珠,晶莹而明媚。
面前这人有着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五官深刻,肤色极白,胜似那冬日白雪,眸子是冷凝的浅灰色,眼角眉梢都犹如六月不化的寒冰,神态傲然冷漠,行为举止皆是芝兰玉树君子之姿,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远离。
慕清染在对上他的眸子时,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这个人眼神冰寒无情,好似眼前站着的不过是蝼蚁。
她曾经见过一次这个人,是在皇家宴席上,当时太子不堪被废,招了刺客来袭,这人不过是挥了挥手,就杀了数人。
而且,据她所知,这人似乎跟“慕梦”有些关联。
总而言之,这是个很可怕的人。
“你认识我。”这人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明明是淡薄清冽如风的,但不知为何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总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阴柔魅惑。
慕清染压住心底的异样,勾了勾唇,福了福身,慢慢道:“对不起,公子,小女子初次与公子相见,惊扰之处还请见谅!只是刚巧以为是敌袭,这才出手,是小女子的不对。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他略略一抬手,那枚银针便飞速射了过来,慕清染一惊,还未动作,那银针就擦着她的耳边,拂起她几缕青丝,射入了她身后的木质门板上。
入木三分。
“宿微大人,您已经选好东西了吗?殿下该……”下方有男子走上来,急声说道,却在看到一旁的慕清染时,忙改了话语,道:“主人该等急了。”
慕清染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却在转眸看到那人的脸时,只觉脑袋骤然一空。
那是张俊朗端秀的脸,挺直的鼻梁,微扬的眼,以及那略薄的唇,再再让她无法忘怀,恨不得杀之泄愤。
那些记忆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冲击得她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
订婚前,他握紧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染儿,苏城若能娶你为妻,是苏城三生之福。苏城此生有你足矣!”
新婚时,他挑起她的盖头,对着娇羞的她,信誓旦旦地道:“染儿,此生我决不负你,不然定让苏城我受天打雷劈之苦!”
生子之时,他替她擦干汗珠,心疼地说道:“染儿,你赐给了我这生最珍贵的宝物,我定会珍之重之。谢谢你!”
而这么多的誓言,却抵不过那抹千年灵魂“慕梦”的回眸一笑。
他对那人宠之爱之,却对她弃之如敝履,连带着烨儿都再不能入他的眼。
她甚至还能记起那个冰寒入骨的冬日,他对她吐出的那字字诛心的话语,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如此对待她。
他打了她耳光,怒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工于心计,心肠恶毒么?梦儿是多天真善良的人,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们,我与她,不过是情不自禁,她还苦劝我不要把你贬为妾室,又恐你难以接受姐妹共侍一夫,才委屈地无名无分地呆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