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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其实我原本没想疯到这么晚的,只是,如果对象是“向日葵”,那就得另当别论了。今夜星光黯淡,无月,我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好是哪里不对了,只觉得背后有一阵阵的阴风袭来,直到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后,我才猛然反应过来,自从进了小区,后面就一直有个人在和我保持着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回头的冲动,只是加快脚步赶路,心里盘算着对方是敌是友。要说平时我防范心理也没这么强,只不过,颜颜前几天好象提醒我说,最近这段时间,出了个“小区恶魔”,专门在深更半夜跟踪单身晚归女子,肆机作案……她说的时候我压根就没当回事,可是现在,配合着这样的场景想想,我还真有点后怕。以前贫时我就跟颜颜说过,劫财咱不怕,以我的性格,要是出门晚归,身上剩回来的钱估计劫匪见了都得含着眼泪走,咱要怕就怕他劫个色的,想我怎么说也是一黄花大闺女,健哥还没这荣幸呢,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歹徒大哥呀!颜颜听了当时就乐了,然后也就没继续往下说。

我胡思乱想着,连跑带颠的往前奔,眼看着我家那楼门口就在眼前了,心里正舒那一口气呢,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加紧跟上来了,我一看这架势,慌了,心想,得,怕什么来什么,今天算是着了道了,于是赶紧在脑中过了一遍女子防身术的致命招式,合计着不行就给他来个玉石俱焚……正想着呢,肩上就落下一熊掌,我一看机不可失啊,赶紧深吸一口气,一边抬起脚用高跟鞋狠狠的踩住他,一边回头用小包照着他的头就是致命一击……我得意洋洋的看着身后的歹徒大哥闷声倒地,心想多少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我这战斗力咋还这么强呢,然后就发现这声音有点不对劲,再仔细一看,苍天,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子枫他老人家!

我一看误伤了革命战友,赶紧积极表现跑过去想把他给扶起来,结果就看到薛子枫坐在那里,一反常态没有开口骂人,只是对着我干瞪着眼睛。

我赔着笑说,薛子枫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要早说话我也就不能打自己人了你说是不是?然后过去死皮赖脸的把他给扶起来。

薛子枫看着我,“哼”了一声,说,怎么着,难不成你还以为是谁要跟在你后面对你劫色啊?

我一听他这话,忏悔的心也没了,把刚刚站稳的他又重新推倒在地,我说,怎么的啊,薛子枫,你觉得我这长相对不起观众勾不起邪念引不起犯罪呗?

薛子枫一听,刚刚还一脸的严肃,这会儿却乐开了花,说,哪呀,我的意思啊,是男人见了你都动不起邪念了,我这是从侧面夸你长得天真无邪纯洁善良无公害嘛!

我说,好啊,薛子枫,你变着法骂我你当我没听出来是不?

薛子枫说,这怎么好话坏话都说不得了?

我说,关键是你压根就没一句好话!你呀,我算看出来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薛子枫听了,又乐了,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可是在这过程中,尽管他忍住不发声,可我还是听到了他粗重的吸气声,再看他,一脸的疲惫神色,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孩子他太累了。

我无声的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我说,累了吧?

薛子枫看我,又露出笑容,可是我却觉得那笑容居然有点沧桑,他说,就算累,见到你这么个让人看了会产生邪念的大美女,我也不累了!

我听了,终于忍不住笑了,我说,你呀,还是没累到,不然早没力气贫了。

薛子枫说,这不是见到你了嘛。然后他看了看我,说,着急回去吗?

我摇头,说,不着急啊,怎么,你有什么提议吗?

他说,那,这边走吧。

……

二十分钟后,我们穿过人声鼎沸的夜市,拿着大把的烧烤和两厅啤酒重新坐到了楼下的花坛旁,四周的灯火还算明亮,可是我们这里却很阑珊,我和薛子枫两个人对坐着喝酒,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对要闹分手的恋人。

我不会喝酒,今天坐在这里纯粹是不愿扫了薛子枫的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夜的薛子枫,神情间透露着些许落寞。我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突然就觉得难过。

我说,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他抬头,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说,你觉得呢?

我说,我觉得非常不好。怎么,在张浩东那里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他听了,没说话,低头又喝了一口酒,他说,没有,公司那面很好,马上就要放假了,今年的暑假我会在那里度过。

我说,那正好啊,这下放假我们也能见到,你有什么事,我和颜颜还能过去关照一下。

他听了,又是没说话,好久才说,灵,你觉得我会改变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我说,你怕改变吗?

他说,我怕,我怕所有会改变的事物。

我说,薛子枫,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太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听了,低头不语,浓重的睫毛垂下,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悲伤表情。

我看了,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这才发现,虽然天气是这样的热,可是他的手却没有任何温度。我说,薛子枫,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的,我们之所以要前进,不是因为我们要逃避什么,而是我们要争取什么。我知道你怕改变,可是改变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今天我们坐在这里喝酒吃烧烤吹夜风,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改天你成了焦点人物,也许不会再有时间像现在这样自由,可是我依旧把你当作朋友,你也许会改变,毕竟这里有简单的生活,你要进的却是复杂的圈子,但是,最根本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这里,你的心,是不会变的,我杜灵韵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你是不会把我忘记的!

薛子枫听到这里,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表情,他说,你为什么就这样肯定我不会把你忘记?

我看他,冲他抛了个媚眼,正色说道:因为我是个让人看了会产生邪念的大美女!

薛子枫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笑了,刚刚脸上的阴云也一扫而光,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像是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他说,灵,你真是个宝!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要知道薛子枫很少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说,什么宝?什么宝?讲具体点好不好?

薛子枫嘿嘿一笑,说看我口型,你呀,是一正宗的——活宝!

……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喜悦轰然间倒塌,早知道这小子从来就没放弃过跟我抬杠的机会,我就不该对他说那番感人的话!

薛子枫见我不说话了,突然间凑近我,说,杜灵韵你好象有什么事没跟我坦白啊?

我看他,眨了眨眼睛,说什么事?

他说,小丫头,还不跟我说实话?这边第三者都插进来了,你还打算让我蒙在谷里多久?

我大惊,说,哇,你这情报也太速度了吧?再说了,你都知道了,还诈我,这点就有点不人道了啊!

他呵呵的笑,没说话。

我说,其实吧,我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主要是考虑到你薛子枫的人品,因为我深知你不是个乱吃飞醋的人。

他眯着眼睛很危险的看我,说,行啊,杜灵韵,现在学会给人戴高帽了啊?你挺会哄人啊!说完,他故意摆出了一个凶狠的造型,可是在我看来,不仅不可怕反而衬得他更可爱了,他装着装着,自己也忍不住乐了,然后重新坐回去,他说,灵,依你说,是那个楚什么的好还是我好?

我说,人家不是楚什么,人家是叫楚天阔!连名都记不住还比呢!

他说,我管他什么呢!你倒是说啊,我们俩谁更好点?

我说,这让我怎么比嘛,你们完全是两个类型啊,我没法比!

他说,哎,杜灵韵你这个样子就很不够意思了啊,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跟我打游击是不?

我说,真要听实话?恩,这个嘛,楚天阔的优点呢,就是比你稳重成熟了那么,恩,一点点,喂,你干嘛瞪我,我说了他只比你强那么一点点嘛,至于你的优点呢,是……是……恩……是……是比他活跃外向,对,活跃外向,你们各人有各人的优点,都比较讨人喜欢就是了!

他说,杜灵韵,你有没有发现你说刚才那些话的样子很虚伪啊?还有啊,你平时不是挺伶牙利齿的嘛?怎么今天舌头打结了啊?把姓楚的夸得那么好,要是你,你一定会选他喽?

我听了,急了,说,你胡说些什么啊,谁说我会选他啊?我可是从来都没打过他的主意好不好!

他听了,露出一脸“你中计了”的阴险表情,说,哦,原来是这样啊,不选他就是在间接告诉我你会选我喽?杜灵韵你其实不用这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很熟,有话就直说嘛!

我听了,又好笑又好气,直拿他没办法,可是同时也奇怪,薛子枫提到楚天阔时根本就没有那种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反倒是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好象是在说别人是事,我就纳闷了:难道他对自己就这么有自信?

搞不懂。

夜色更浓了,我们在楼下吃吃喝喝又聊了一会儿才收拾了残局上楼。爬楼梯的时候,我明显感到头晕,于是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激动喝了酒,正想着,脚下一滑,身体失重,发生了明显的侧翻,多亏站在一旁的薛子枫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我,才避免惨剧的发生,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用力,我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

……我贴着薛子枫的胸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感觉到他的心跳加快,良久,头上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声响而自动熄灭,四周突然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突然有点紧张,因为感觉到薛子枫的气息近在咫尺,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半月前的那个错误的吻,那次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朱颜。

我最终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想伸手推开他,然而与此同时,薛子枫双手环绕,将我彻底搂在了怀里。下一刻,我们的头交错,侧脸贴在了一起,随即而来的,是他灼热而强烈的温度……我站在那里,一时之间没有了思想,只是呆呆的站在那,任他将我搂紧。

这算什么呢?他和我,我们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拥有着这样的姿势,却没有可以拥有这样姿势的理由和关系,我不会自恋到以为他在爱着我,因为我知道没有这样的可能,也许这只是一个需要人安慰的时刻,而这个时刻,恰恰只有我在身边而已。然而,这样的胸膛,这样的心跳,却是我所贪恋的……

黑暗中的薛子枫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我耳边听到他的声音轻轻传来,他说,灵韵……

然而,就在这时,楼梯间自下往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声控灯瞬间点亮,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然后,我看到卓一鸣出现在楼梯上。

……我尴尬的离开薛子枫,脸上热烈的灼烧着,感觉自己像是被抓到正在偷情的女人,身旁的薛子枫保持着同样的沉默,而刚刚出现的卓一鸣也没有开口说话,于是,我们三个人在楼梯间各自站着,四周又险入了可怕的寂静。

我抬头,看到卓一鸣眼中涌动着各种复杂的感情,他长久的看着我,尽管不说话,可是我却感觉到他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卓一鸣先开了口,他说,你们刚回来啊。

我“恩”了一声,脸上的温度并没有因此而褪去,然后,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过了很久,薛子枫开口说,走吧,我们上楼吧。

我和卓一鸣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还是跟着薛子枫一起往楼上走。到了四层时,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可是,还没等把钥匙插进去,门自己就开了,颜颜从里面探出了头。

颜颜说,你们几个怎么一起回来的?

我说,上楼时刚巧遇上的。

她说,哦,然后抬头看薛子枫和卓一鸣,说,要不要进来?

薛子枫说,不用了,你早点睡吧。

她说,哦,那你也早点睡吧。

薛子枫点点头,这时卓一鸣已经把隔壁的门给打开了,他转身,刚要进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颜颜却突然开了口,她说,薛子枫……

薛子枫回头,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口的颜颜,而颜颜也在看着他,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看了对方好久。我站在一旁,看到颜颜百转千回的眼波,看到她眼底那抹浓浓的感情,突然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多余人。颜颜看着薛子枫,最终只说了句“你瘦了,好好休息,别太拼了”,可是在我听来,却胜过一切言语。

薛子枫听了,一愣,随即笑了,可是不知怎的,我觉得那笑容里还参杂着些许苦涩,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然后进了屋。

我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颜颜的柔情,薛子枫的深情,我知道哪一样我都没有,哪一样我都得不来,在我眼中,这两个人真的是天生一对,般配得让我自惭形秽。

进了屋,我才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开灯,颜颜一直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是很少这样的,而如果是这样,就说明她一定是有事,所以我没有去开灯,而是在她旁边坐下,我说,颜颜,你怎么了?

颜颜没有说话,黑色的大眼睛在窗外投进来的微弱的光亮下显得雾霭沉沉,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和脆弱,任何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起来。

我说,颜颜,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伤心的事啊,还是楚天阔跟你说了些什么惹得你难过了?如果不高兴你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这样憋着不说话好不好?

颜颜听到这些后,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说,灵韵,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只是脑子里特别的乱,感觉到很害怕,她说,要不,灵韵,你抱抱我吧。

我靠近她,抱住颜颜瘦削的身体,感到她在不经意的发抖,于是将她抱得更紧。这个从来都安然淡定的颜颜,其实是那样的没有安全感,因为我听到她说,灵韵,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特别害怕,这种感觉就像两年前楚天阔要离开时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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