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历元年,深冬。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那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地上。
这一刻,一切都是寂静的。
西海小冷山望月峰,一个人影于风雪之中孑然而立,清清冷冷,凄凄凉凉,悲悲切切。
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身上、他的脚下。
他的双眼微闭,神情凄苦,面对着新旧两处坟墓,伸手抚摸着那半人高的墓碑,思绪翻飞,放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被史学家称为汗元之殇。
那一年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那一年面对皇家铁面骑的一路追杀。
那一年有你们一路相伴,踏过酷暑寒冬,迎来春暖花开。
转眼又是一年即将过去,甲子八人如今只剩下四人,听说零叔在元京这些年身子很不好,大壮叔已经提出了返回西海疗养的申请,关叔也已经提出了好几次请辞军部部长的申请,便是谢天叔也不太愿意担任这个电力部的部长。
其实我都知道,你们都担心被我猜忌,担心我的迁怒。
可是你们忘了,没有你们那一路的拼死相护,我们孤儿寡母焉能平安抵达梨城,焉能有今日之陈扬。
赵叔,其实我知道你不仅仅是因为劳累过度,哪里有修行者会如此不堪,你是因为心病。
如今无锋叔就在你的隔壁,算是我今日给你赵叔一个交代了,有什么你们两兄弟慢慢去细说吧。
张叔,刘叔因为子虚案而亡,可你们知道么?这本就是一个局,子虚那对父子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来到这个世界,你们是我陈扬最先接触的一批人,也是我最敬重的一批人,哪怕你们做了什么都好,我不怪你们,我真不怪你们。
可是现在再提这些又有什么用了,时间不可能倒流,更加不存在时光穿越,便是我的到来也不过是两个星体空间的穿梭,不过是人家的一个误会。
风渐大,雪更大。
天地苍茫,唯一片洁白。
陈扬自取怀中出一个小酒壶,对着一新一旧两座坟墓,喃喃自语:“两位叔叔,过年之前,侄儿特意带来这十五年的半江红,相信你们一定喜爱。”
陈扬在赵一轮和张无锋墓前,稍微倾倒酒壶壶嘴,缓缓流出酒水,酒香在风雪中四散开来。
“果然是上十年的半江红啊!”一名年约五十的中年剑客,腰悬长剑,头发雪白,穿着白衣,自风雪中走来,来的无声无息。
“阁下是闻香而来的么?”陈扬面上神情不变,但是内心深处却已经翻起滔天巨浪,此人的修为完全看不出,起码超过自己三个境界,却又来的如此诡异,自己毫无察觉,也不知是友是敌,不由暗自戒备。
来人在陈扬面前三丈左右的距离停下,飘飘洒洒的风雪当中,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不错,好多年不曾闻过如此这般的酒香了!”来人迎着风雪,微微笑着,看着。
“那在下便请阁下喝一杯,如何?”陈扬自怀中又拿出一小壶酒,顺手抛了过去。
“好!酒好!人也好!”来人仰头喝下一壶酒,又大声笑道:“痛快!痛快!”
陈扬见那人如此洒脱、豪爽,心中豪气顿生,于是也学样,拿起一壶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阁下是偶尔途经还是有意寻访,若是偶尔途经,这壶酒便当是我陈扬略尽地主之谊,若是有意寻访,还望阁下直说来意。”陈扬暗自运转数门功法,运转灵力数个循环,牵动体内气机流转不息。
“无需紧张!鄙人并无敌意,这次前来还真是有意寻访于你,当今的西海之王。”
“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不知所来为何事,但说无妨!”
“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记得常思峰元清宗的风雷剑于华,今日专程前来,只为替人见见当今的西海之王,替人见见你的西海。”
“想不到是前辈你,请恕晚辈失礼!多年不见,前辈居然修为更上台阶,实在可喜可贺!”陈扬惊讶不已,风雷剑于华自然记得,只是他如今这般模样与当初做为萧叔叔的监斩官真是大相径庭,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非他,自己只怕凶多吉少,事后对于这名古道热肠的剑客还是十分感谢的。
“王爷不必客气,现在这般模样王爷自然无法认出来。这号称世间唯一乐土的西海,鄙人已经看了,你的所为让人佩服。你的人,鄙人也看了,如此年纪已经窥破宗级奥秘,晋级宗级指日可待!”
“前辈过奖了,晚辈不过运气稍微好点而已,不足挂齿,只是前辈专程过来不仅仅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吧。”
“不错,有人让我前来除了看看以外,更重要的是想请问王爷一个问题!”
“前辈请说!”
“不知王爷认为如今沧澜大势如何?”
“前辈问的问题,前不久也有人谈起过,也曾经为晚辈分析过,他将如今沧澜一分为三,却独独将北宗划分出去!”
“不错,表面上元清宗这些年来已经当不起北宗这个称号了,否则也不会造成今日之局势,却不知王爷自己又如何看了?”
“当日与我大谈沧澜局势的乃是我那结拜义兄慕容流风,只是他早已经反我而去,对于的他的三分看法,我现在想来,并不赞同,我西海还不足以取代大汗帝国,但是来年则不同了。”
“哦,来年会如何不同?”
“来年各大势力都将掌握火器,不再只是我西海所独有,那么以如今的大汗只怕再也无法取得这三分之一的席位了。”
“这便是王爷故意将这第八代破甲枪核心技术泄露出去的缘故吧?”
“不错,只有这样才真正进入火器时代,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打破如今沧澜的平衡。”
“王爷果然好算计,这样腐败无能的大汗必定再无法支撑下去了,而西海再趁势东进,拿下这一分席位则易如反掌。”
“前辈过奖!”
“可是若如此,整个沧澜只怕又是一场浩劫,真正得益的会是谁还很难说,难道真的就是你们西海?”
“西海自然会得益,至少可以解决目前的人口问题,当然与西海得益相比,汗朝廷只怕就危在旦夕了,但是这样的朝廷还有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必要么,前辈回去替我带一句话给当今北宗的掌教。”
“王爷请说。”
“莫为他人做嫁衣,仔细查查当年大汗先皇与子虚家的那起案件,或许会有新的发现,那样北宗就会有大不相同的思量。”
“多谢王爷,如此鄙人去了!”于华说完便隐入风雪当中,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该离开了。
在于华离去后不久,数条人影远远的看了看陈扬,远远望见陈扬只是摆摆手,便再度隐匿。
突然见到故人踏雪而来,陈扬的心情并未好转多少。
但是他知道新年之后,西海将会迎来新的一轮挑战,自己必须在新年前收拾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