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卿的银子撑不了三天,第四天老鸨就坐不住了,赶来找久卿说话。久卿关了房门,推着往老鸨房里来。
“乖女儿,不是妈妈多心,这将军只管闷在房里,是什么意思?”
久卿笑嘻嘻地撷了瓷瓶中的腊梅,在鼻间嗅道:“妈妈也忒小心了,大人不过短了几贯铜钱,何至于惊慌至此。”
老鸨拍手叹道:“妈妈不至于如此小家子,让人见了笑话。只是官家何至于这样。”
久卿将腊梅插到老鸨的鬓发里,道:“不怨妈妈起疑,我也曾问过。大人说这边吃了败仗,不好交代,况这里距东都路途遥远。大人行军,带的钱短了些,左不过这两天,就能到的。”
“那咱们南下的事,可有眉目?”
“妈妈催的忒急,大人还没走呢。就看如今情形,即使我不去,大人也强带着我走,我既然走的了,岂忍心和你们分离。”
听了久卿的话,老鸨抚心道:“若真是这样,银子不银子的,有什么打紧。只是安旭尧安大人那边,还得你去敷衍敷衍。妈妈不好交代。”
提到安旭尧,久卿早已恨的涨红了脸:“妈妈怎么不好交代?你倒是说说,霸占了我的身子还需给他交代?妈妈以后不许他来。他是妈妈的好贤婿,怎么家难当头,不见他的影儿。妈妈趁早死了心。你自去敷衍,最好撕破了脸,别来这暖春楼。”
一席话说得老鸨讪讪地,搓着手道:“说他就生气,今天气色方好些,别再动了气,伤了身子。何尝是他不管,不过这官家的事,身不由己的居多。”
久卿见老鸨还在为他分辨,早冷笑着走了。
回房后的久卿心跳的厉害,她把那一切都当成了噩梦,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它们不是梦,她终究是失掉了在这个地方最无足重轻的东西。在久卿心里,在这个地方以外,久卿知道它是重要的。她终于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厌恶。因为她还幻想着自己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卖笑场。过正常的生活。她摆脱不了低人一等的身份,却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现在这清白没有了,她真是无能无力。
少年好了很多。久卿趁着少年清醒了阵,扶着他安置到了床上。久卿对着熟睡的人。捂着脸无声地哭。那削薄的肩膀颤抖着,带着发间的金凤,臂弯里的绿色锦带,也跟着绝望的跳跃。
晚上久卿让夏蝉煎了药,趁着少年醒着喂了。少年不似初见时那样闲适沉着,苍白着张脸,带着拘谨和防备。
久卿看他那样不自然,笑道:“将军放宽心养病罢。”
少年扯了嘴角道:“劳烦了姑娘,只是姑娘不必费心,把我的厮儿叫来伺候岂不便利。”
久卿歪头看着少年,还是笑:“将军不知这几日怎么过的。贱妾这边好不容易和妈妈斡旋好了,只当将军在这买笑。我们这风月之地,不能以常理待之。唯有这样,才能保将军性命无虞。将军的部下们也都在这住着,将军且安心将养。只是这伤,万万不能让妈妈瞧见了。不然可就呆不住了。”
少年看眼前这个锦衣绸缎,插金戴银的女子,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久卿起来舆洗了,正喂少年吃药。偏耳听到门外脚步声,急忙放下药碗,打开床下的暗格,里面一个铜子也没有。久卿起身问少年:“有银子不曾?”少年怔了怔,道:“有是有,但未带在身上,我们行军打仗……”久卿摆手让他噤声。扶了扶发髻,迎出去开门。门外老鸨立着,霜打了般不带一丝笑意。久卿扶了妈妈往外拖,老鸨身量宽大,竟纹风不动,久卿只得陪着笑道:“谁惹妈妈这么大火气?”
老鸨胳膊一甩,“豁朗”一声,久卿倒在门框边上。“这武功郎在我这暖春楼,不敢说好吃好喝伺候着,单这夜夜新郎,多少也该给我这妈妈一个面子,前来敷衍敷衍。不说大人,单这些个手下,哪一个是敢怠慢的?银子流水似的,连个回想也不曾听见。索性连女儿也给骗了去。当我这妈妈死了不曾?”
久卿起来抚着撞疼的手臂,道:“妈妈也忒沉不住气。不过短了眼下的,哪里就看不到了将来。”
老鸨别的尚可,听到久卿一味的替这不知哪里来的武功郎辩护,早已气的发抖,左右开弓连打久卿两个耳光,嚷到:“小贱人,仔细你的皮。不知哪里的野货给了你什么好处,乐得你这样替他说话。无非面皮俊些年轻些,安大人不见得比他差,况他哪里来的都还不知道,小心你搭上了银子,还卖了自己!不开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