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无比,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他穿梭在林间,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刻意去躲避些什么,而他的躯干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些障碍物,仿佛根本不存在。
他没有实体,黑暗就是他的实体。
林恩·韦恩斯化身为阴影,在夜晚的森林中穿行。他前方就是那只回巢的座狼,他毫不害怕自己会被这只畜生发现,因为他就是影子。
年轻的刺客太熟悉黑暗了,当他真正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时,他感到了整个黑暗都在欢迎着他。少年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的呼吸着影子带给他的快感,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他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这种错觉驱使着他跟随在座狼身后,他决定先解决这个畜生,然后再去找术士的麻烦。
他的身体分散成为影子,然后又重新聚合,当他成为影子时,他能无视任何从他身体穿过的东西。虽然那种状态坚持不了多久,但他依旧感到欣喜若狂。
而在他前方,那只畜生正奔跑着,几次它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后方。但它却没有发现异样。少年的身体遁于无形,它除了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根本发现不了任何情况。
很快,他们便到了座狼的洞穴,那个林恩不止一次眺望的洞穴,不过他每一次都只是在外头看着,除了他十二岁大胆的进过一次洞穴之外,他再也没有进去过。
但是现在,他能。
座狼却并没有进入它的巢穴,它在自己的洞口前停住了,它将叼着的尸体放下来。紧张的在空气中嗅着什么。之后它摆出攻击姿态,开始低吼,并不是冲着跟在它身后的林恩,而是冲着山洞里。
这通常意味着……有人趁它不在,侵入了它的领地。
它徘徊了许久,突然仰天长啸,阵阵嚎叫响彻山林。
这下有意思了,没想到还有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敢走进这个山洞——
林恩撇了撇嘴,他将自己融入阴影,悄悄向洞中摸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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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琳·希莉卡并没有昏睡多久,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当她正要靠近她时,一团火焰却吞噬了她。之后便是一道黑色的闪光,她看到了安洛塔西亚,斯金纳法师议会,坦帕斯神殿,圣殿骑士,炼金术,咒法学派,恶魔——
她看到广场,人群,燃烧的火焰,叫嚣的狂信徒。
她听到诅咒,叫骂,污言秽语。
还有惨叫。
然后所有的梦境都归于虚无,一团像是黑影的东西包裹了她。她只能看到那团黑影中闪动着的一团黑色的火焰,过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那团火焰包围住了。
她想叫,却叫不出声。她身体的温度在逐渐升高,连她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她仿佛听到了有某种东西的嘶吼声,起初她以为她又看到了她最不愿回想的那一幕,但是那个声音却不停的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她费力的睁开双眼,想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但她却全身无力。现在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她体内的毒素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吸收,她很难凝集法力释放法术。
莉琳悄悄的动了动身子,学舌鸟早已被这阵异动惊醒。它悄悄的向莉琳靠近。
“天呐,我猜是某种猛兽?它居然无视地龙血液。是真龙吗?我还没见过龙——我是说,我不知道——”
“闭嘴。”莉琳低吼道,学舌鸟喋喋不休的废话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她不知道洞口的野兽是什么,在她洒下的驱逐野兽的药剂中还能如此咆哮的野兽,想必不是什么能简单应付过去的家伙。
更何况,她此时只是一个无法使用法术的脆弱的普通女孩。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靠在了洞壁上。她肩头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愈合,可她依然能感受到体内那种灼热的感觉,她几次想要释放法术,但她却发现自己体内的法术能量被搅得一塌糊涂,她什么都做不了。
洞外的嚎叫声愈发恐怖,莉琳费劲的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宽大的长袍从她身上滑落。她想要逃离这里,不管她能去哪儿,她只是想尽量离危险远一点。
但是现在,她只能往山洞内部走。
“你要去哪儿?”学舌鸟惊呼。
“离开这里。”莉琳说。她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却又跪倒在了地上。
虽然她早知道解毒的过程会十分痛苦,但她没想到在这时候居然会产生这样的状况。
她再次起身,向前走着,身后传来那头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她突然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又是一声嚎叫传来,她感觉到山洞的震颤。几块碎石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脚边。莉琳?希莉卡晃了晃脑袋,将绝望抛到脑后。
她是安洛塔西亚的法师,她必须坚强。
她慢慢向前行着,不多时,她便隐入了山洞深处的黑暗。
在她身后,一抹黑雾开始凝结成形。年轻的刺客显出身影,林恩·韦恩斯看了看女孩行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外头暴走的畜生。他突然笑了。
她在这里。
他俯身拾起了莉琳落在地上的空瓶,嗅了嗅瓶中残留的气息。
“意外之喜。”
他最后看了一眼洞口徘徊不定的鹰头座狼,转身向莉琳前进的方向跟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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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那道原本应该是一处刀伤的地方此时已经长出了新的皮肤。莉琳扶着洞壁,两步一回头。她知道自己在洞口洒下的地龙血液在面对强大野兽的时候并不能维持多久。要不了多长时间,对方就会发现在自己洞穴中的就只是一群虚张声势的胆小鬼而已。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外头那头野兽如果真的足够强大……那现在一个不会释放法术的自己,根本不够它杀。
有几次,她确信自己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低低的响动,但当她回头,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唯一的一抹火种由学舌鸟抓着。艾亚戈斯摇摇晃晃的飞在前头,脚上绑着一个散发着荧光的小瓶子。
这抹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莉琳的身体,女孩的脸上写满疲惫。她全身上下都裹在那件宽大的罩袍之中。从领口隐约露出的春光让她看上去更显出半分迷人之色。但现在显然不是欣赏女孩容颜的时候。
“见鬼——”
她低声骂道。
这是一条死路,她早应该知道。
山洞的尽头没有出口,一个由各种杂草树枝铺起来的简单而巨大的窝占据了这里。窝边满是碎骨与肉块。它们在这洞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臭气息。这里没有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可是她只是想拖延时间,意念中残存的一丝侥幸心理告诉她或许她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通道。
但是这里除了碎骨与血迹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撂倒了自己的脚,不由得低呼了一声。女孩低下身子,她在昏暗的荧光下看清楚自己踩到的是一个破碎的头骨。
法师皱起了眉,她熟悉死亡。但真当她面对死亡的时候,她感到了一丝无力。
“妈妈。”她喃喃自语,“我会死吗?”
而一个冷漠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并不是学舌鸟。
“如果你期望的话,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