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几根线香放兜里。冯友轻轻闭合院门,顶着炙热的炎阳顺着八卦罗盘坚定指去的方向走去。
出门,是一条百年老树荫蔽的幽暗小道。还好没有几天前那样走原始森林般崎岖不平,植物茂盛的山路。或者说那没人走过,根本算不上是路。
站在小路的阴暗前,冯友忽地停下,后退几步,将自己置于烈日之下。
“来,吃点饭食吧。”
拿出兜里拇指大的葫芦,冲葫芦说着,揭开贴在瓶身的符纸,扭走葫芦盖点燃一支线香插在葫芦口。
“快点吃完,吃完好赶路!”
在葫芦盖扭开的一刹那,一丝细小的强烈的阳光照进葫芦。立马,葫芦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尖叫。冯友赶紧把葫芦放平。线香却葛地从葫芦嘴里弹射出去,线香掉地上并没有立即熄灭,它依旧幽幽冒着青烟徐徐燃烧着。
“呸!你杀了我人爹爹,叔叔,祖母,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呢!快放我出去,我要找我娘!”
葫芦惊惊诈诈地抖动起来,一股黑气的雾气从葫芦嘴口钻出,碰到阳光啊的惊叫一声又猛地缩回去。
“好疼,好疼!晒死我啦!”
冯友捡起地上燃烧着的线香塞回葫芦的细口中,“我劝你还是吃一点,不然你这一天有得受的。”
葫芦抖动,小鬼倔强的声音在葫芦里嗡声嗡气地响,“我就不。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线香又被弹出葫芦口掉在地上。这回香头先着地,跌在石头上火星四溅,之后便迅速熄灭了。
冯友将线香收回腰袋,声音平静地说:“既然你不领情那就不怪我了。你到时候可别埋怨我。”说着,葫芦盖封好,符纸重新贴上,葫芦揣回腰袋,平步顺着八卦指针向走入阴暗小道。
这条小道落满松针,应该很久没人行走了。两旁高大的松树下低矮的灌木枝桠长到路中间,像一双双不自然伸出的人的手臂,只能依稀从密影中瞧出是一条山路。
跟着八卦指针走了一会儿,偶尔跨过几棵横叉在路上的枯树杆,转了一个小弯,顿时豁然开朗。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道路平担宽阔了许多,视野也放得远了些。密布的松树已稀稀落落,更多的则是常砍下晒干后当作柴火的杂木。这些树木晾干了烧火经烧,火大,碳旺,所以受到当地人的青睐。放眼看去,碗口大小的杂木一抱一大堆。
抬头,炙热的太阳洋洋得意地燃烧着,在树影翠绿的乘凉伞下漏下几束光芒。这光束来得恰到好处,它既给阴暗的道路带来光明而又不致于让路上热得不可开交。树梢和树底彷佛两个世界,一个是灼热的炼狱,一个是清凉的天堂。
冯友静静地走着,他惬意地聆听着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乘着微凉的山风一路向北。几只黑炭似的乌鸦却受到惊扰一样聒噪地叫嚷着飞过密集的树梢。他目光随着乌鸦由近及远,由下往上。天上一朵乌云飘过来挡住了炙热的炎阳。目光收回往下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起雾了。
哪来的雾?这么大的一团白雾从面前的道路上突兀的,毫无预兆地出现了,缓缓地,慢慢地迎面扑了过来。它仿佛有生命地走动,一小步一小厘地向前移动着。这是?时间就在此刻凝固了,像一个水波不兴,洁净湛蓝,鱼虾畅游的湖泊突然凝结成一块巨大的镀了层蓝膜的透明玻璃,鱼儿、虾儿还保持摇身摆尾的样子。
冯友半眯自己的眼睛想看清白雾的奥秘,究竟是事出何因,可一切都是徒劳无获的。白雾依旧缓慢前行,或许受了点微风,步伐似乎加快了些许。
隐隐约约的,他身后无端生出一股轻微的寒意,感觉有异物在后面走动徘徊。葛然转动脖子回头,果然,身后一大团怪异的白雾呼啸而来。左右相望一眼,白雾突现,与之前后相拥,交错汇合,形成一道四面的围墙,将冯友围在中央,渐渐的朝冯友位置靠拢。
有古怪!这是脑中第一时间跳入的词语。冯友把手伸进腰袋里捏着薄如蝉翼的符低,平静的心伤佛被顽皮的孩子丢进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阵阵涟漪。不过也就是些小波小浪,待冯友一盏茶的功夫一过,及处惊不乱地想着对策。
白雾飘飞,翻滚涌动。雾到了距离冯友五六十米的时候开始了淡化,但白雾还是继续向冯友靠近着。
淡化的白雾玲珑挺近,前面的白雾突然窜出一伙头顶白色孝麻,身穿白色二孝服的人。开始是六个蹦蹦跳跳地出来,一圈一圈的圆形方孔的纸钱洒向天空。因为茫茫大雾的关系,所以看不到他们的面孔。但依稀听闻有奄奄的笑声从雾里传出来,在静谧的空气里飘荡久久不息,令人毛骨悚然。
往天空抛撒纸钱的六人跳起来,一把纸币抛向天空,随即身体旋转半圈,又跳起来撒出一把。满天翻飞的纸币如同一场肆虐的暴雪狂野地落下。六人的身后伴着飘落的纸币又出现了六个披麻戴孝的人。
同样的蹦跳着出了大雾,同样的笑声奄奄,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撒纸钱,而是举着白色纸剪的旗帜。是出殡用作开路的招魂旗!那也就是说后面接着的是装死人的棺材!雾里出现出殡的队伍。闹鬼?冯友从腰袋里抽出符纸,准备随时应对突致的危机。
白色的招魂旗随风飘摇,风将旗帜吹起,啪啪地撞回旗杆上。果然不出冯友所料,接着走出来的正是装着出殡之人的黑色棺材。
漆黑的棺材由八个白色孝麻服饰的抬棺手一起抬着。他们抬着宽大厚重的棺材,发出奄奄的笑声,一出来便是踏一大步,似人在月球上没有重力跳跃一般飞出好远,之后又踏出第二步飞出。
奄奄笑声还滞在空中,几个几乎踩着抬棺手飞跳的脚跟从白雾里吹着唢呐,敲着铁铍的人出来了。几人忘情地吹打鼓敲着,从他们耸起的肩膀,不断变换的手臂动作可以看出他们确实在演凑,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冯友听不到一点喇叭唢呐的声响?
一股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看来这次真的遇到鬼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