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萱在冯文去镇中学后就深深感到,看来这乱世就要来了。联想到这些天村里和镇里所发生的事和大儿子何武介绍县里的情况,就又想到这乱世不定乱到什么程度呢。一想到乱世,他就想起了当年被丁少天逼进山里的情景,就想到了那些土匪们的争权夺势,就想到了乱世中权力的重要性。想起了权力的重要性,她就感到了冯文他们的行动是多么地重要。所以,冯文这么一问,她不假思索地就说:“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必须干成的问题。”
赵万声说:“婶子,您说的必须干成是什么意思?”
何美萱严肃地说:“道理很简单。干成了,你们就不会受别人的欺负了,你们的家人就不会受别人的欺负了。干不成,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就得更受朱海一帮人的欺负。”
****根说:“婶子,您说,像朱海和徐赖子那样的人,凭什么要夺赵叔他们的权?赵叔他们干的好好的,凭什么说他们是走资派?再说了,他们说赵叔他们是走资派就是走资派了?他们又不是镇里的领导,又不是县里的领导,凭什么呀?这天下,还讲理不讲啊?”
“讲理?”冯文说:“镇里的杨叔叔,镇中学的洪校长,还有那么多的领导,不是都被胡军他们给打成走资派了吗?讲理?依我看,眼下只要手里有权,就是理,就是真理。”
“对。”何美萱说:“乱世出英雄,也出狗熊。要当英雄要当狗熊,就看你们自己了。不过我要强调你们一句,把朱海他们的权夺下来后,一定要交给你们的赵叔他们。你们这些毛孩子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他们。还有,明天早上夺权的事,你们千万要保密。要我说,明天的行动计划,只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冯文说:“那些‘舞东风造反队’的队员,也不让他们知道?”
何美萱点了一下头,说:“想要夺权一举成功,只能这样。否则万一走漏了风声,你们将前功尽弃。听娘的,没错儿。”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在家好好呆着。今天晚上,巩占山不是派人把红旗、袖章给你们送来吗?这就行了。明天早上他们一来,你们的人就全部换上‘天下无敌造反军’的袖章,‘天下无敌造反军第一方面军’的红旗一打,再加上巩占山的一百多人,一样的袖章,一样的红旗。嘿!要我看啊,这个权不用你们夺,他朱海就得乖乖的交给你们……”何美萱从儿子冯文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一天对于何美萱来说时间过的简直是太慢了,她的心情怕是比冯文他们还要激动还要着急。激动的是,从此以后,自己和一家人再也不会受朱海的欺负了。因为盼,就觉得时间过的慢,就着急。急也没用,也得等。何美萱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天黑后,巩占山派人送来了红旗和红袖章,并转告冯文,明天早上七点,他们的人保证准时赶到槐花村,并要冯文的人在七点以前做好一切准备,保证夺权的战斗准时打响。送红旗和红袖章的三个中学生都是走着来的,在冯文家喝了一碗水,就急忙忙的赶了回去。
望着红旗和袖章,何美萱激动不已地说:“我们受欺负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过了午夜,何美萱一家人刚刚躺下,街门突然被人拍响了。声音不大,但是很急。何美萱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已经起来的冯文说:“快去看看,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别在是出了什么事。”
冯文赶快来到了街门前,隔着街门问:“谁呀?”
“我,快开门。”是个女的。
冯文一听是女的,可没听出是谁,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不说出你是谁,我是不会开门的。”
“你是冯文吧?我是你大姐,何艳。”
“啊?”冯文的脑袋“嗡”的一声,赶快打开了街门。即刻,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冯文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了对方几眼,终于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大姐何艳:“大姐,你、你……”
“弟弟。”何艳叫了一声,就哭出了声。
冯文往门外看了看,说:“就你一个人?他呢?”
“他?”何艳不往下说了,抱着孩子快步向屋子走了去。冯文往四周望了望赶紧关上了街门,快步走进了屋子。
何艳走进屋子,正好与何美萱打了个照面,母女俩站住了,都呆呆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说话。半天,何艳终于叫道:“娘,我是何艳啊。”
“何艳,你真的是我的何艳?”何美萱惊疑地望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
“是我。娘,您仔细瞧瞧,我真的是您的大女儿何艳啊。”
何美萱终于认出了何艳,一把将何艳和她怀里的孩子搂进了怀里,说:“何艳,我苦命的女儿啊!”母女俩失声痛哭。
何兰姐妹几个叫了一声大姐,也跟着哭了起来。
“大姐。”何武呼喊着从他和冯文睡觉的屋子跑了过来。冯文一激棱,赶紧迎住了正要进屋的何武,边冲他使眼色边说:“哥,这不是大姐,是村里的一个嫂子。快回去睡觉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何武即刻明白了冯文的意思,便嘿嘿一笑,说:“她是嫂子,可她长的像我大姐。嘿嘿嘿,她长的像我大姐。”何武看了何艳几眼,边叨唠着边向他睡觉的屋子走了去。眼泪,去早已流了出来。
何艳把孩子递给了何美萱,说:“娘,何武他怎么了?”就要去追何武,被冯文拉住了,说:“大姐,我哥他,神经受刺激了。”
“啊?”何艳惊愕地流着泪水说:“这么说,他、他得神经病了?”又要去找何武。
“何艳。”何美萱叫住了何艳并让她坐了下来。她把孩子递给了冯英,对何兰说:“你大姐一定饿了,快给她弄吃的。”接着就坐在了何艳的身边,紧紧握着何艳的手,说:“快五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呀?可把娘给想坏了。张长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娘。”何艳抹了抹哭红的双眼,说:“他、他死了。”
“啊?”何美萱和全家人都惊呆了。半天,何美萱才慌恐地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何艳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她和张长春这几年的经历……那年,何艳和张长春私奔到了新疆,找了半个多月也没找到张长春的表叔。一天,连累带饿的何美萱昏到在了半路上,幸好被过路的库尔班老人搭救,何艳才免于一难。从此以后,何艳和张长春就与孤寡老人库尔班相依为命了。六个月后,何艳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张小芳,就是何艳抱回的女孩子。何艳生完孩子的两年后,张长春和新疆姑娘阿依古丽暗暗好上了,一年后还生下了一个男孩儿。阿依古丽生下孩子后,就带着孩子找到了何艳,公然提出让何艳把张长春让给她,而且张长春也向着阿依古丽说话。何艳死活不干,张长春干脆就住在阿依古丽家不回来了,从此两人的关系日渐恶化。好心的库尔班老人劝何艳回家,并给她拿出了回家的路费和吃的。单纯的何艳一直认为张长春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满怀信心地等着张长春。这一等就是一年多,也没见过张长春的影子。直到半个月前,她才从阿依古丽嘴里得知,不知张长春被什么人所杀,被扔进了一个山涧。举目无亲的何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告别库尔班老人返了回来……
听完何艳的述说,何美萱即刻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何艳与张长春私奔,全村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现在何艳一个人回来了,任你怎么说出原因,人们也会不相信的。这件事只要传到了公安局,就会惹出一连串的麻烦。况且,具体情况是不是像何艳说的那样,还很难说。二:何艳的归来,必会牵动刘、张两家。首先是张家,那张老太太肯定会找上门来跟何艳要她的儿子,连急带气,张老太太要是死在自己家里,那麻烦可就大了。再就是刘家,肯定会找上门来对何艳讨个说法,不管刘家提出什么,也是个难办的事,三:何艳与张长春已经有了四岁多的女儿,若是刘家对何艳以往不究地要她同刘钢好好过日子,这孩子刘家肯定是不会要的,不是送给张家,就是自己给养着。关键的是,不管把孩子送给张家还是自己给养着,何艳也不会与孩子断绝关系。这么一来,因为孩子,就会惹出各种麻烦来。四:十有八九,因为何艳的儿子刘有财,刘家会不记前嫌地要求何艳回刘家。而何艳,也会为了儿子回刘家。这虽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万一什么时候张长春突然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张长春的死,只是何艳听阿依古丽那么一说,谁知是真是假?五……
何美萱把这些想法跟全家人说完后又对何艳说:“所以,娘的意见是,为了安全,你先在家里老老实实的躲些日子吧。现在世上这么乱,少一事,怎么也比多一事强啊!”
“可是,我要躲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何艳说。
“躲一天是一天吧,实在躲不过去了,再说。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祸没找上我们,我们就不能自己找上门去。”何美萱坚强地说:“放心吧,天大的事,有娘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