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黑了,不是太阳落山那种黑,而是一瞬间从明亮进入黑暗,毫无征兆,伸手不见五指。
他向前伸手,想要抓住林月,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周围的鸟鸣声一下子没了,风声也没了,他内心的恐惧再次袭来,身体突然变得空虚无力,他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周围还是一片竹林,第一眼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第二眼他就发现了问题。
这里的竹叶纤尘不染,地面上的石块拼成嶙峋的小路,这哪里是南望山西峰的竹林,这里是画梦书中的静心林!
他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你差点就死了!”声音尖细,像是风滑过竹叶的声音,分不出男女。
“你是谁?”成真惊魂甫定。
“我是你的梦媒啊,几天不见你就把我忘记了?”那声音想换个语气,结果破音像是狂风吹号一般。
“你是梦魇吧?梦媒怎么会出现在画面书中?”
“什么逻辑?如果梦魇可以,为什么梦媒不行?”那古怪声音反问。
“因为你的声音太难听了。”成真其实已经相信了。
“要是在心核之内,我就不需要声音,意念就可以交流。可是这里没办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说话。
“好了好了,这些不是重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更担心林月的安危。
“你在担心那个连脸都没有看过,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梦媒这么一说,他才发现两人关系比自己想的要疏远的多。
“别那么多废话,说重点。”
“梦魇,一个力量强大的梦魇入侵了那片竹林。竹林中的花阵发动,变成了一片迷宫,目的恐怕是要用迷阵引出你内心的梦魇。要不是你进入了心核,我也没法把你拉进这里,一旦被它找到你的灵魂,恐怕你已经被彻底侵蚀控制了。”
“竹子也会做梦?”成真忍不住吐槽。
“这是你想问的重点么?我时间不多的。”梦媒似乎不打算解释。
“那我现在怎么办?她会不会有事?”成真终于问道重点了。
“放心,那梦魇寻找的不是她,她只会在竹林中迷路,等一切过去就能安全。”
“你的意思是那东西是来找我的?我坐在这儿一切就能过去么?”
“那样恐怕不行,不过你的先祖已经留下解决方法,就在这静心林中。”说完这一句,风声小了下去,梦媒离开了。
“先祖还留下什么了?哎,你别走啊!”成真大喊。
他只得一边诅咒那个家伙一边在静心林里疯跑。
最终,他在照心璧出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此时的定心池平静无波,和成真的心境完全相反,那种毫无情绪的冰冷感觉让成真生出一股烦闷感。
抬起头,看向原来光芒万丈的照心璧,此时显示出的是一片浓浓的黑暗。
“照心璧,真的能照出心中的情绪。”成真如梦初醒,虽然梦媒将自己拉进画梦书从而使那个东西失去了目标,但是自己的心还是被打乱了,即使不再受迷阵影响,自己内心的慌乱和恐惧仍使梦魇变得更加强大,也难怪梦媒这么快回去,恐怕梦境心核也正受到强烈的侵蚀。
他慢慢坐下,开始修习静心诀,对此他已经非常熟悉了,一直以来来几乎每天都在坚持,而画梦书中的时间是外界的十倍,每天成真修炼五个小时,大约相当于外界五天,算下来他在画梦书已经练习了一年有余的时间,加上从小到大的坚持,这静心诀几乎已经练习了近万遍了。
终于,在又一次完成静心诀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此时的成真,内心平静异常,如那定心池中的碧水一般,甚至更加平静。他明白自己达到了静心诀的极致。从此以后,不再需要静心诀,他的内心也可保持平静无波。此时他的梦境中也弥漫着一种缓慢的波动,整个梦壁随之振动,而外边的黑暗因此迅速减少。
他睁眼看向前方,平静的池水让他的心绪更加安宁。照心璧上一片银白,犹如镜子一般明亮,雨水一般清澈。而随着他的注视,一种奇特的感受在心中弥漫,他明白了,那就是先祖留给自己的东西。
控心诀,其中操控心的方法。心是什么,没有人说的清楚,而要控制它,可谓是非常之难,可是程心居然找到了可以传之后世的方法。不过因为太过深奥,其中的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能直接传授,而是必须在完全的静心状态下感受那股特殊波动。
他逐渐从中明悟控心诀的真意,但即使是明白之后,也无法说明白为什么,他就像鹦鹉学舌一般,主人叫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却完全无法明白其意义。
此时他也明白了如何应对危机。
那个东西,不论它是什么,能够找到自己依靠的是他心念中残留的一丝梦魇的气息,恰好自己昨天因为思虑过度而被梦魇侵蚀,恐怕那时自己的心内被沾染了梦魇气息,也因此便被找上门来。
如果是之前,他倒是没有办法,可是明悟控心诀之后就不一样了。
“散!”成真开口,吐字如真言,震得整个静心林抖动,而他的身体之间破碎开来。他的意识,或者说心念,不再聚集成人形,而是化成光点消散在画梦书中,
对成真来说,此时正处在一种奇特的状态之中,从外边看,他好像消失了,在他自己看来,则变得非常不一样。融入静心林的他感知力敏锐无比,心念自然而然投射出去,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这样打散心念可说十分危险,可是画梦书中却十分安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唯有打散自己的心念然后重聚才能驱除那些梦魇气息。
想要重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他便开始以全然不同的视角观察周围的东西。周围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一片碧绿的竹林。他可以同时感受到很多处地方,似乎自己同时站在不同地方,他可以同时从四面八方观察一株竹子,把它的每一个细节看的清清楚楚。
它的心念扫过每一片竹叶,他清晰地感受到那竹叶的每一丝纹理,甚至穿透叶面,进入薄薄的竹叶内部,感受到每一丝叶脉的细微结构,随着叶脉里的水珠进入中空的主干,走遍整棵竹子。这种如同神一般全知全能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以至于开始能够区分不同竹子的纹理,感受到竹干中的每一丝纤维。
他观察的越来越细,最终看到了无数微小如尘埃般的光点飘散在空中,大多是和竹子一样的绿色,还有少量是金色。他尝试去触碰它们,只见那些光点就那么随着自己的心念而动,时聚时散。他像找到了新的玩具一样不断地玩耍。
时间到了,无数分散开来的心念再次聚集,成真保持着和一开始坐下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照心璧再次光芒大作,他也不犹豫,定心诀发动,迅速踏水而行,穿过光壁。
他睁开眼,已然在梦境心核之中。
和上次来时相比,梦壁外的黑暗又淡了几分,露出原本的五彩空间。
“萌妹呢?赶紧出来。”成真心情舒畅时就想调戏一下梦媒。
“梦媒,不要随便给我增加性别标签!”梦媒用意念交流表达愤怒。
“为什么我又可以进来了?我时间不多,赶紧回答问题。”成真一下子反客为主。
“因为你的心境有所长进,以后每次你的心境有所进步都会有一次进入的机会,直到你成为梦中人时便可以自由进出。”梦媒似乎有点疲倦,不打算和成真斗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我来自一个伟大的世界,我和全知全能的盖亚灵魂相连,随着你的成长,她会不断赐给我新的知识。很多东西你不该知道的我也无法回答你,所以不要什么都问,该告诉你的我都会跟你说的。”他的言下之意是那个盖亚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问你知道的,先告诉我灵犀心迹是怎么回事。”成真终于可以问明白了。
“据说,上古时有一种名为白犀的灵兽,它的角中有一条白线痕迹。相爱的白犀之间可以利用那有着白线的角相互沟通,不论天涯海角,心念瞬息可达。后来人们传说恋人们把白犀角挂在身上就能心意相通,心有灵犀一点通,于是今天再也看不到白犀了。”梦媒难得的讲了个故事,还加了句冷笑话,可见他确实在不断长进。
“嗯。”成真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白犀是否存在我不知道,但是人心确实可以相连。只不过条件极为苛刻,只有两个心境极为相近的人,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共同入梦时梦境又恰好以相同的频率波动,那就会在两个梦境间连成一条奇特通道,让两个人进入同一片梦境,这条通道一般被称为灵犀通道。不过一般来说都是一次性的,也就是再也不会在梦中再聚,毕竟人心变化太快了。可是你和那个丫头之间似乎发生了更多变化,你们的通道没有断开,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痕迹,如果你们不相见也就不会发生什么,可是当你们面对面的时候,那心迹便被激活了。虽然有梦魇的阻挡,你仍然能够进入她的梦境。”成真基本明白了,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应该是“羁绊”吧。
“好了,时间不多了,你该走了。最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