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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冷清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冬天的雪尤其的多。往往残雪未消,新雪又至。所以,这个冬天显得尤其的美丽、圣洁,到处都是一片雪白,一尘不染的,仿佛仙境。

那白的山丘上,是素雅的杨柳,杨柳林边,是冰封的河流,河对岸是银色村庄,一条乡间小路早被白雪覆盖,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仿佛是天尽头。

无论万物美丑与否,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里,都是令人惊艳的。

可是,只有人,还是那么的丑陋。因为他们会将落在身上的雪抖落,会将覆在地上的雪扫开,甚至会将白雪污染,让这种圣洁的东西也变得和人一样,不堪入目。

不过,有一个女人,却比白雪还要圣洁。

她此刻正坐在这个村子头上,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一家客栈里的大门边上,静得好像是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

她白衣胜雪,但却有着白雪所没有的飘渺,因为,有风吹来,她那白衣悠悠而动,把人眼都晃的晕了。

她的头发比白衣还要白,白的简直都成了银色,还闪着靓丽的微光。可是,她的眉毛却更白,白的简直快要和她那张雪白的脸都成了一色。

她只有一个地方是黑的,是漆黑漆黑的,黑的仿佛是无边的黑夜,有着点点星光的黑夜:瞳孔。

可她的眼神是清澈而透明的,透明的仿佛没有任何神采,单纯的比这雪白的世界还要单纯。

这种不似凡人的眼神此刻正望着虚掩着的,门外那风雪漫漫的世界,以及正在风雪中匆匆而过的行人,虚无缥缈的。

冷,风冷,风雪交加的冷,在风雪交加里的人更冷。

屋里有暖烘烘的火炉,无论是打尖住宿的人,还是吃酒谈天的人,此刻全都围坐在这个火炉周围,以图取暖御寒,让自己不那么冷。

只有她除外。她不但不这样,反而故意坐在门边,坐在那张离风雪最近的桌子上。桌上的菜早就凉透了,酒也温了几次,始终抵不过寒冷。

她没吃一口菜,却已喝了不少酒。可没人知道她现在到底是醉着的,还是清醒的,因为她的脸还是那么白,她的眼神还是那么虚无缥缈。

她的衣衫单薄,单薄的就像夏衣,单薄的就像村边河面上的冰凌。早有人关切的请她一起取暖,可她依旧冷冷的,仿佛冰雕一般,既不答谢,也不回绝,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

这世界上,比那些在风雪里瑟瑟发抖的人更冷的,只有她了。而唯一能比她更冷的,也许就是那在她面前也自惭形秽的,不敢靠近她的风雪的心了。

如果风雪有心的话。

与此对比,她的名字倒显得不那么冷了。

她叫冷清清。

除了大雪落地所发出的轻微的簌簌之声和店里其他客人的交谈声,整个世界倒是和她的名字一样,冷冷清清的。

不过,冷清持续了不久,门外便传来一阵脚踩积雪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这个响声愈来愈大,也渐渐变得嘈杂,不久之后却是一停,突然间,便听“哐铛”一声,店门大开,风雪狂暴呼啸着,灌得满屋皆是。

围于火炉前的客人们被这风雪一吹,不禁各自打个冷战,已齐齐的向着门口瞪去。

只见门口处五个大汉并排而立,当先却是一个又瘦又小,但眼神却十分犀利的中年人。这些人都带着刀。

冷清清依旧冷冷的。尽管她的白衣已被风雪吹得猎猎作舞,银发也已凌乱张扬,似乎连眉毛,连睫毛都在风雪中颤动着,可,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清澈、透明。

她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

那五个大汉里,两个人面有刀疤,一个独眼,一个腿瘸,剩下那个倒是无甚残疾,但却有些傻呼呼的,眼神呆滞。

这六人一出现,客人们神情各是一愣,早停止了交谈。

屋中气氛有些怪异。

这几人挥舞着长刀,面目狰狞的从冷清清的面前走过,冷清清始终没看一眼。

“他娘的,天星帮新任帮主驾到,识相的快些滚开!”是那两个刀疤汉在吼。

这两人看起来有着七分的相像,只是一个略胖,一个略瘦。胖的左脸上有条过眉刀疤,瘦的是右脸,二人竟十分的对衬。

这二人正是天星帮中顶顶有名的“哼哈二将”虎天都、虎地龙。他们是亲兄弟。

胖的叫虎天都,使的是一柄开山巨斧,手上招式也是大开大合,凭的正是他那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性格也是暴躁异常,耐性全无。

瘦的便是虎地龙了。与虎天都相反的是,他的兵器是一支十三节钢鞭,当然招式走的也是精巧一路。他的性格也与虎天都不同,无论对敌谋事,往往奇谋不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兄弟二人一刚一柔,向来共进共退,同卧同食,无往不利。天星帮能壮大至此,这二人居功至伟。

是以“哼哈二将”,人尽皆知,寻常百姓闻之,唯恐避之不及。

火炉前的客人自然一哄而散了。

哼哈二将左右一分,将那瘦小精干的中年人请上了主位。独眼汉子走在几人之后,早一声大喝唤来了诚惶诚恐的店家,要了上好的酒肉,自顾的坐在了一旁。

瘸子腿脚不便,走路一颠一伏的,但并不是最后一个坐下的。因为最后的那个傻傻的汉子从站在门口开始,便再也没挪动一步。

有时候,傻子其实比常人更加聪明。因为常人往往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忽略了身边美好的事物,而傻子不会。

也许他们更懂得欣赏美,没有任何污秽的想法,美便是美,没有理由,也没有目的。可是常人却不能,也根本做不到。

这个傻大个就是看见了冷清清,可冷清清并没有看他。因为在冷清清的世界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人的位置。

或许,她的世界里容不下任何人。那是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唯一让她有些许兴趣的,可能只有那静静飘舞着的,洁白而美丽绝伦的雪花了。

是的,雪花。因为她此刻指间便捏着一只,她正神情专注的看着,似乎正在欣赏着世上最美妙的事物,很久,很久。

那片雪花并没有融化。她本身就是冰雪做成的,当然不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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