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正在松树前整整坐了四五个时辰,时至初秋,松树针叶半黄半绿,微风一吹,便絮絮飘落,落在宇文正肩头身上,也浑然不觉。少林多有参禅悟道之人,一般入定之人少有人打扰,不少僧人进进处处,也不觉为怪,只是看上一眼,便不再理会。
天色渐晚,到用晚膳的时间,慧能来叫宇文正用膳,看他正痴痴望在松树上的掌印指痕,知其正在参悟,也不敢打扰,静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宇文正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天龙掌法’果是一门诡异凌厉的掌法,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般若掌’可以匹敌,这指劲也是由掌力而化,全身劲力凝聚于指尖,轻轻一点,被点之人非死即伤呀。”
“和少林的‘无相劫指’相比,谁强谁弱?”慧能听到他忧人自叹,笑盈盈的问道。宇文正太过专注参悟掌法,竟没有发现慧能正站在身边,被他发问之声吓了一跳。他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对慧能行了一礼,说道:“慧能师傅。”
慧能笑了笑问道:“他大藏门的指法比我少林的无相劫指如何?”宇文正知道这位慧能师傅争强好胜,心地却是极善。他在少林生活了二十多年,对少林感情深厚,若有人说少林的不是,定跟他理论到底。
宇文正笑了笑道:“少林武功名满天下,当然是无相劫指胜过天龙掌法。”慧能满意的笑道:“那是自然,所以这次我少林定然可以挑了大藏门,让这些妖僧知道知道少林寺的厉害。”宇文正道:“那是当然。”
宇文正继续道:“天色已晚,我去跟方丈辞行吧。”慧能看了看天色道:“用过晚膳,就在这住下吧。”宇文正心想牛大还在牛家村等着自己,有要事相商。推脱道:“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事要办。”慧能坚持了几下,见宇文正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
慧能把宇文正送到山门外,此时已经繁星点点,虫鸣雀静。慧能面色凝重,对宇文正拜了一拜。宇文正被慧能此举吓了一跳,大惊道:“慧能师傅,你这是为何?”
慧能起身对宇文正说道:“八宝,我知道你是玄机门主宇文正,此番少林与大藏门对决,已经成为各大势力的棋子,胜败皆由不得我少林。”慧能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若我少林真的不济,被人挑了,我请宇文少侠念在你我有几年师徒的情谊上,帮少林一帮。”
宇文正一愣,想必是方丈已将自己身份与其说了,他见慧能笑容全无,面容庄严,知道他所说并非玩笑,说动:“慧能师傅放心,如若少林有难,宇文正定拼了性命也要保少林周全,不使少林尊严尽毁。”
慧能笑道:“也不可拼了性命,这样佛主也不愿意,你心性善良,但江湖险恶,你现在担负一派的安危,你也得小心呀。”宇文正笑道:“慧能师傅担心的是,我就怕自己的失了玄机门的威风,辜负了我爹的期盼。”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八宝你只需无愧于心即可。”慧能笑道。宇文正和慧能寒颤了几句,便告辞回牛家村了。
往牛家村的路上,宇文正心底暗想:“父亲把玄机掌门之位传给我,不留一言便走了,现在天下局势大乱,我该何去何从,玄机门在我手里还能有各完卵不?”走出三四里,一个和尚横在路中间,手里拿了一酒葫芦,嘴里叼一条烤熟的狗腿,趟在路中间。
宇文正低头一看,说道:“不知大师,你这回不吃鸡腿,啃上狗腿了,你这生活可比佛主还好呀。”
不知和尚擦了擦满口肥油的嘴,笑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流,徒弟你是否也来一口?”宇文正知道他本性不坏,此次北上少林,实是忘不了少林之恩,对玄悲大师口上喊打喊杀,其实心里慈悲,但他做事疯疯癫癫,实在想不通他要做甚?
宇文正哈哈一笑道:“我吃了你的血色菩提,现在有蹭你酒喝,你不是折了大亏了。”不知和尚把酒壶一扔,宇文正伸手一接,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不知和尚站了起来,笑道:“我等你好久了。”
宇文正眼露疑惑之色,说道:“等我,为何?”不色和尚使了使眼色,说道:“跟我来。”宇文正一路尾随,来到一块空旷之地。
不知和尚望了望星空,叹了口气道:“三十多年,我终于回到少林,但两派都对我有恩,徒弟,你说我可如何是好?”宇文正瞟了他一眼,一口把他的酒葫芦喝了个底朝天,说道:“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不要故弄玄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徒弟,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好吧,我想请你替少林出战。”不知和尚淡淡的道。
“什么?”宇文正惊出一身冷汗,为难道:“我并非少林弟子,怎可替少林出战呢,大师你说笑了。”
不知和尚笑道:“天下本一家,胜者为王而已,你本就是少林俗家弟子,你替少林又有何不可。”宇文正道:“即使我同意,少林方丈也不会同意。”不知和尚说道:“玄悲武功虽强,但绝对不是常胜天的对手。”
宇文正奇道:“连玄悲方丈都不是对手,我就更不是对手,我出战必败无疑。”不知和尚道:“未必,我告诉你常胜天的一法门,你就有获胜的希望。”宇文正奇道:“如有此法门,你告诉玄悲方丈便是。”
不知和尚愤愤不平的怒道:“那老秃驴,食古不化,说什么要公平比武,不可占此便宜,如果失了少林,我看他还要不要如此公平。”宇文正笑道:“玄悲大师果是得道高僧,终不愿占人便宜。”
“哼,我看他是食古不化。”不知和尚怒道。宇文正说道:“你这理由匪夷所思,我一江湖小卒,有甚资格替少林出战。”
不知和尚哈哈大笑道:“如果暗杀之首的玄机门主无此资格,还有谁有此资格?”宇文正一惊,暗道:“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传遍天下,人尽皆知了?”宇文正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和尚笑道:“当初我发现邱百川这一老道颇为奇怪,遂暗地里跟踪他,暗地里从他嘴里知道你是玄机门主,而且背后还有个大势力对你保护有加。”宇文正急道:“背后势力?你可知道是谁?”
“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邱百川也从未提过,好像颇怕提及此人的名字,那****见他租下客栈,我就知道他是为你而备,我藏在屋外,倒想看看他嘴里的传奇小子是如何各模样?”不知和尚说道。
宇文正沉思片刻,惶然大悟,叫道:“你目的是背后的势力,你要我替少林出战,无论胜败,常胜天都不可能成为正道盟主。我胜了,大藏门肯定会退守吐蕃,如我不幸我败了,我背后的势力定会替我出头,到时常胜天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你倒聪明得紧。”不知和尚笑道。宇文正说道:“我与那黑衣人素不相识,你怎会知道他会为我出口而得罪大藏门?”不知和尚说道:“能以‘人肉厨娘’凤三娘为随从,令‘琳琅老人’邱百川闻风丧当的人,不会怕小小的大藏门。而且这‘鱼肠剑’的来历不凡,你如果知道他的来历,你就不会有此疑惑了。再者,我想,他即使不为你,也不会使正道盟合六为一,增加一大势力的。”
宇文正道:“我知道当初创立正道盟,六派为了自保,说是合盟,实是一盘散沙,各为其主,此次选出盟主,六派听其号令,合六为一,实可以现江湖上任何一派,任何一门抗衡,那时,平衡消失,天下便会大乱。”
“正是如此,所以正道盟选盟主一事,看似是六派之事,其实是天下的事。所以为了天下的苍生,我请你出战。”不知和尚说道。
宇文正说道:“即便如此说,世事皆有定数,不是我想战,便能战的。”不知和尚说道:“你只管答应,其他一切由我安排。而且我作为大藏门的左护法,我欠他一命,也不能看着命丧于此。”
宇文正道:“你这人真奇怪得紧,要杀的也是你,要救的也是你。”不知和尚突然面色凝重,说道:“他是了空师叔的嫡传弟子,了空师叔对我有恩,知恩图报,我总不能看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何况,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什么?走火入魔?”宇文正闻言,吃了一惊。
不知和尚说道:“常胜天服用大量奇花异草,功力大增,但身体负担也重,其实他每每练完功,双眼暗红,经脉暴突,已不守理智控制,有几次把侍奉他的一十三人小沙弥杀得一干二净,我问过鬼医,鬼医道这是药物太过霸道,已经化为毒,如果再服血色菩提,顷刻就会暴毙而亡,我这才把血色菩提盗出。”
“原来如此。”宇文正恍然大悟道。
不知和尚望着宇文正,深深的拜了一辑,乞求道:“所以求宇文少侠了。”宇文正举头望着天空,不知如何作答。
宇文正回到牛家村的家里,呆呆的坐在櫈子上,心里思绪这不知和尚所说之事,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一切考虑考虑。
“飞龙堂堂主牛大拜见掌门。”牛大走大宇文正面前拜了一拜,说道。
宇文正说道:“牛大叔,没有外人,你我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吧。”牛大笑道:“正儿,几月不见,一切可好。”
宇文正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对了,牛大叔不是去了云南查帝邪剑的事情,你怎会在这。”牛大笑道:“阮帮主算到大藏门与少林寺定有一战,走时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两派大战之前一定要交给你。”
牛大把一红色的锦囊递给宇文正,宇文正接过锦囊说道:“爹道是算尽天机,连这也能算道,不知道爹有甚么妙计。”牛大笑道:“你看了不就知道。”
宇文正微微一笑,从锦囊拿出一张纸条,用黄布为底,红色朱砂书写。宇文正拉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战大藏门,夺正道盟主。九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