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深山之中,阳光被遮蔽大半,而此时正值深秋,树叶五彩斑斓,满山景色十分宜人。
几个无极弟子走在最前面,九地仙和神路巫师走在中间,北渊则和静云走在最后,在云泽城时静云便已认识北渊,九地仙和白里均知晓此事,因此也没有怀疑到静云竟会是北渊的手下。
泥土受了霜露的影响,早晨时地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留下了一众人的脚印。
北渊在后面走,随手在树上刻划下一些记号,一方面是为防迷路,另一方面,是为了让樱女和云阳明确的找到他所在之地。
来之前,北渊已经通过白翰鸟告诉樱女他们,今日他即入深山,到时候会在树木上做上一些标记,他们可依此前来,只是不能让九地仙等人发现。
队伍行到中午时分,同行的人微有些疲惫,尤其是不会武功的白里,抱着脚已经歇了两歇,勉强才能跟上队伍。
队伍在一处平坦之地休息,弟子们各自取出乾粮和饮水,补充能量。
白里见北渊独自坐在一边,心知北渊在九地仙所见范围内,必不能奈何他,大摇大摆来到北渊身旁,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
“这不是北少侠么!”白里脱下靴子,边揉着自己的脚,边不无讥讽地问道:“这么快便被放出来了?被关禁闭的滋味如何?听说那里的饭菜和床铺,都是极为舒服的,啧……你待了一个月啊,可真有耐心。”
北渊瞥了瞥白里,这还是他和白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楚国贵公子面貌生得极好,清俊风雅,看起来还真是一位翩翩公子。
“那里还算不错,不过静思阁是什么样,白少爷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看见了,就算是关禁闭,那里也只对无极天院的弟子开放。”
北渊缓缓说道,他右手的真气此时形成一个旋转的气团,像是在把玩一样,“养尊处优的白少爷也来此探山,这可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我参加探山团,是代表楚国的修道者,为无极天院尽一份薄力。”
白里看着在北渊手中旋转的透明气团,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干笑了几声,将靴子穿好,头歪向北渊耳旁,压低声音道:“明告诉你吧!其实我参加探山团的目的就是你。”
他故意靠近北渊,令人看起来这两人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朋友在说着私话。
“自然明白,白少爷还真是心胸广阔。”北渊也大声地哈哈一笑,然后,居然像伙伴一样拍了拍白里的肩。
离白里未出两丈远的楚惊看到此情形,立即手握紫黑宝剑,神经紧张得像是随时准备动手。
北渊笑罢,也压低声音在楚国贵公子耳边道:“白里,除了楚惊,这队伍中还有谁是你的手下黑隐所扮,我早已经一清二楚了。”
白里心中一惊,北渊这样说,表示队伍中不止有他白里埋下的伏兵,北渊也有内应在里面,且对自己的手下了若指掌,可自己却对这队伍中谁是北渊的人,一无所知。
他心中虽惊,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大声应和道:“是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白里大笑之余,又低声回敬道:“我很同情你,因为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确实是件残忍的事。”
“只怕我的头你还没有本事取。”北渊懒懒回道:“虽然你想杀了我,可是来之前,木峰那老头子,一定在你耳边喋喋不休的告诫你不能杀我吧!”
白里转头盯着北渊,眼中不免露出一抹微讶之色,霍地站起,继而大笑道:“北渊兄,你真是我知己!我祝你长命百岁,活到白头!”
楚惊见自己主人站起,心中这才吁了一口气,刚才他可是全神贯注在提防这惠国的杀手。
远处的九地仙看着两人和气的样子,以为两人真的和解成为朋友,不禁轻轻点头赞许不已。
无极天院是陆地上的综合学院,一向以和平为主,他可不希望楚国和惠国在无极天院里有什么误会瓜葛。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补充了体力,便继续前行。
在密林中行走,脚程并不快,众人在神路巫师的占卜带路下,行了整整一天,到了夜晚则在一处高高的坡地上,支起帐篷休息。
九地仙在众人休息之地划出结界,以防林中野兽或外敌突袭。
透过枝叶间隙,可以看到明朗的星空。
走了一天路的众人均已疲惫地入睡。
北渊和静云同睡一个帐子,午夜时,就听外面有鸟儿的轻叫声。北渊因杀手养成的习惯,所以在外面过夜本来就不熟睡,又对鸟儿叫声极为敏感,因此瞬间醒来。
他还未睁开眼睛,就忽然在自己鼻前感觉到一股气息,正是静云的一只手掌在探他是否熟睡,北渊故作不动,片刻,这手掌便拿开了。
静云轻手轻脚的向帐外爬,因他是旋月宫的人,虽然不是专职的杀手,却也受过这样的训练,所以几乎没弄出任何声响,如果不是北渊紧挨着他睡,便可能连这衣衫的震动声响都察觉不到。
北渊心中大奇,却没有动,一直看着静云爬出帐外,出了平地,施展轻功飞奔而去之后,这才也跟着慢慢起身,立即施展月影,紧随其后。
若说静云没有注意北渊是否跟来,那是假的,但北渊的月影术实在是太精妙了,可与风相比,落地无声无息,静云虽说已经是无极上院四大弟子之首,在轻功上,与北渊也实在拍马难及。
北渊紧随其后,见静云穿过了三道丛林,竟然向来时路奔回,还不时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跟来,心中不禁大感惊讶。
就这样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离原来的驻地已经很远,此时一面清湖展现眼前,正是来时曾路过的,静云到这才停下。
静云走到湖边,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人,他低咳几声,却没有任何人回应。而他似乎有些焦急,来来回回沿着湖走了几圈。
这静云……到底在等谁?
北渊大奇,见湖边有几棵大树的枝桠已经伸展进湖中上空,枝叶繁密,是个藏人的最佳位置,便施展月影,轻身到了树上。
风吹枝桠,有沙沙的细响。
北渊从树上向下看,湖边情景尽收眼底,见静云一会儿走动,一会儿对着湖沉思,一会儿又呆呆地哀叹几声,显得心事重重。
北渊找了个最为舒服的姿势,在树上斜斜侧躺下,这树的枝叶出乎意料的繁茂,将他整个身躯遮得严严实实。
不一会空中突然响起了细微的声响,那是大鸟展翅所发出的声音。
“噗啦啦……”
鸟的翅膀沿树而下,已经透进枝叶,拂过了北渊的脸。
北渊吃了一惊,顺叶隙看去。
那大鸟周身通红,虽在月色下颜色并不是那么鲜亮,可是仅凭这鸟的尾翼,北渊便能确切地认出,这不是……朱雀么!
如今这天下,能拥有朱雀的,除了纪烟烟那蛮丫头,还会有谁?
北渊头皮一阵发麻,反射般的就要拔足离去,忽然想到,这丫头深更半夜来约见的,竟然是静云?
“纪姑娘,你来啦!”
果然,那明媚少女刚从大鸟上跳下来,这无极大弟子立即一扫苦闷,奔到少女面前,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对手掌互相搓摩,似乎是极为紧张。
“是我。我们这就走么?”
纪烟烟抚着朱雀的羽翼,见到静云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北渊听她声音,并不像以前般爽朗火热,而是极为清冷。
“这……”静云没想到纪烟烟第一句话,便是催促他快走,不免没有准备,一时局促得接不上话来,半天才支吾出声道:“纪、纪姑娘……”
纪烟烟此时已经牵着朱雀向前跨步,听见静云叫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还不走,有什么事?”
藉着月光,北渊正好看见纪烟烟的脸庞。
两个月没见,这蛮丫头……竟然清瘦成这样了么?
原本梳起的发髻,仍是插着些五颜六色的鸟羽,只是成了披及腰间的长发,那双清亮的眼眸也与以往不同,如深潭般漆黑,却光彩不再。
北渊明知道自己在树上,纪烟烟看不到他,可不知为什么竟不敢与这双黑眸对视,连忙收回目光。
静云深呼几口气,似是鼓足勇气道:“纪姑娘,他此时睡得正熟,不如……不如过一会儿再去,这一天队伍走得很远,都疲惫极了,他能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纪烟烟微微皱眉,看着静云,直言不讳道:“静云道兄,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吧!”
“这个……”静云尴尬地笑了笑,道:“纪姑娘,这里面的原因……
嘿,一言难尽……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九师父和今日守夜的上院弟子都有夜里打坐入定的习惯,自三更时,他们入定,那时候,我们队伍所在之地的阵法最强。
“四更时他们出定,此时阵法最弱,这样每隔一更阵法强弱交替,因此,我在四更天后,才能带你进到我们所睡之地的阵法圈中,所以……”
“所以还要再过上一更的时间才能去见他是不是?”纪烟烟接道,又低头喃喃,“竟然是这样……”
“是、是这样的。”静云见纪烟烟不再追问,微微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局促的道:“嘿……纪姑娘,离四更天还有好一会儿工夫,你……你累么?我、我去给你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一坐……”
说完,静云也不管纪烟烟是否回答,走到她身前的一块大岩石旁,将几乎没有灰尘的大石彻底用道袍擦了好几遍,又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保证纤尘不染,这才不安地回头招呼道:“纪姑娘,这里很干净了,嗯,你坐。”
北渊在树上看静云略显笨拙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何曾像他这般殷勤地待过这蛮丫头?
纪烟烟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上中天,但离四更还有些距离,不免闷闷不乐地坐在湖边岩石上,绞着手指,闷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