驺虞没奔出多远,因这位高强修道者咒语的缘故,全身瘫软下来,四肢跪地。
“成功了!”
驺虞雪白的脖颈上被套上了三四根困兽索,修道者们大喜过望,用力拽着绳索,然而,驺虞实在是太大太重,根本拖不动,它一双泪汪汪的虎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众人。
“果然是灵兽啊,竟然懂得向我求情。我竟然收服了一只驺虞!太让人难以置信。”木剑师的心完全被这只驺虞所迷惑,成功的喜悦让修道者达到了这一生最兴奋的巅峰。
他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了一下驺虞。这一时刻,他感觉自己是在作梦——幸福来得是否是太容易了?
然而,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个梦境,如惊天霹雳般在他面前响起。
“十分抱歉啊,五采可不会听你的话。”
一个穿着墨蓝色农袍、戴着雪白面具的少年,站在了他的面前,少年手指轻挑,那几根困兽索便轻飘飘离开了驺虞的脖颈。
“你是谁?”木剑师厉声问话的同时,已然觉出了不对劲。手中利剑毫无征兆地破空祭起,直击少年的左胸口。
蓝衣少年向右略略一偏,飞出的利剑被树上飘下的另一个白袍少年漂亮地接住。
“我家少主你都不认识,待会你死得快也怪不了人了。”赤壁大咧咧地站在北渊的身旁。
木剑师迅速回头,余光所扫处,随自己同行的十九人,此时毫无声息地全部倒在地下,每人身中数箭。
“你要跟你的随从们说话吗?”赤壁大笑,“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修道者脸如死灰,骇然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戴着面具,不敢露出真面目?是英雄好汉就报上名号,用这种偷袭之术算不得什么正大光明!”
“哼,英雄好汉?正大光明?都没命了还摆什么谱。”赤壁吹吹手中木剑师的长剑,冷笑一声,道:“想知道我们的身分吗?可惜你这一辈子见不到了,等下辈子吧!”
赤壁最后一句话说完立即凌厉出手,从掌中飞出十几个银色的小光圈。
黑暗的丛林里,点点光芒像远处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在飞舞,但光亮又比萤火虫的光芒暗,只有如针尖般大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啊!”木剑师大叫一声,银色小针全部入他体内,立即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不是吧!我的‘手针蚀骨’就算是厉害,他也不至于连躲一下都躲不开吧!”赤壁诧异地看着倒地而死的木剑师。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你解决另外四个,木峰的真身给我留着。”北渊道。
赤壁转过头,见北渊已经像一阵轻烟一样,没有了踪影,而几丈远的地方,分别有五个暗影向有荆棘的丛林跑去。
“他娘的!这个木峰真狡猾,居然用了分身术!”赤壁气愤地大嚷,一脚踹向眼前已经咽气的假身,果然这具尸体被他一踹就露了原样,变成一道烟雾消散无迹。
赤壁飞上八灵之阵的阵眼——一棵最高的荆棘树,从这里可以指挥分布在幻阵上的八灵。
现在这些手下们已经用箭锁定了正在逃跑的五个木峰。
其中一个,北渊正在追赶。
“北渊是怎么辨别那个人是真身而不是假身呢?”赤壁喃喃自语,指挥树上的死士放箭,另外四个木峰的假身,很快被训练有素的死士们射中,直接毙命。
密林中那墨蓝色的身影迅速前行。
北渊现在正在施展“离魂之术”。
与上次回到十年前的过去时空不同,这一次,他并没有将真身留在原地,而是同魂魄一同游走,如果此时有另外一个施展此术的人就会清楚地看到,淡淡的魂魄就在北渊真身的上空,相距他的头顶不过三尺远。
用离魂之术,北渊可以看到前方正在逃跑者的魂魄,这就是北渊为什么能知道哪个木峰是真身的原因,只有真身才有魂魄,假身是不存在魂魄的。
木剑师从树林中出来,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八灵之阵中的“生门”逃离而去。
一直追踪而来的北渊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他停止了脚步,将魂魄收回,恢复了原身,盘膝坐在阵中一棵老藤树下,轻轻闭上了眼睛。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是八灵阵的八门,七门关闭,只有死门大开,木峰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北渊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木剑师浑身上下冷汗已经湿透。转回身,见没有人追踪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向前奔跑,回想刚才那两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只想快些逃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他狂命逃跑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一张疲惫的脸上露出惊骇与绝望——前方的树藤密密麻麻,正是刚才自己逃跑时走过的路。
他猛然转头,后面的路却明明白白显示,那也是自己刚刚跑过的路。
木剑师一阵头晕目眩,明白自己已经走入一个死阵之中。无论接下来怎样走,前方都会出现自己刚刚走过的场景,很明显,这是一片幻阵之林。
丛林中一片少有的静谧,乌黑的叶片没有一点反射的光泽,昆虫的呜叫也似乎停止,彷佛知道这是一处死亡之地。
木剑师冷汗涔涔,心中如明镜。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又不放弃地试了休、伤、杜、景、惊、开六门的方向,结局如他所料,都是重复的幻境——这是一片永远逃不出去的丛林。
他精疲力竭,心中想起某人的一句话,不禁暗自感叹:老天果然要亡我,说是活不过今天,便真要死在今天。
然而即便是死,居然还要让自己享尽恐惧。
“我木峰在此!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想杀我木峰的尽管出来!”木剑师怒喝道,声音刚喊完,周身上下便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森气道所缚,手脚捆绑得不能随意动弹。
那个牵着驺虞的蓝衣少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今晚的月亮很不错,可惜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它了,我很同情你,因为今晚就是你的忌日。”少年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只手轻抚着驺虞的虎头,一边慢慢说道。
那只庞然大物在他的抚摸下,享受地微闭着眼睛。
“唉,为了一只驺虞,不但自己死,还搭上了另外其它人的性命,我不知道该说你是可怜呢,还是可悲?”
听到这少年的奚落,木剑师变了脸色,眼睛几乎冒出了火:“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怎么样?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置我木峰于死地?”
“‘咒斩’的滋味,恐怕不是很好受。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修道者来说,该是最有效的手段了。”蓝衣的少年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并没有理会他的疑问。
听到“咒斩”两字,木剑师更是瘫软在地,心中的惧意无法言表,年近五十,修道四十余年的他,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咒斩”,是他一度认为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一种法术。
那是存在于上古传说中,臻人存在的地方才有的法术。
二十多年前,惠国曾经有不少的臻人,后来不知为何,惠王将臻人悉数灭绝。
在此之前,他曾因来往予惠国而交往过臻人,并听说过臻人的祖先曾有一种叫“咒斩”的缚咒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木剑师哑声问道,“你认识‘臻人’吗?”
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北渊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异。这是他从旋月宫下山后,第一次听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且还不是惠国的人,说出“臻”这个字。
臻,多么熟悉的一个字,他除了知道自己是臻人外,对于这个字其它的一切完全一无所知。
臻到底在哪里?是否是一处世外仙源?
为什么惠王要杀绝臻人?
别的国家是否还存在和自己一样的臻人?
但北渊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知道臻的秘密,那就是他的义父——风昱。
可是风昱却从来不告诉他臻是什么。
北渊知道风昱的秉性,如果风昱不主动说,那自己去问是绝对问不出来的,他便将这个疑问牢牢地锁在心中。
然而这个疑问就如同一只蠢蠢欲动的春虫,总在蜇挠着北渊的心。
从刚才木峰识得驺虞,并用困兽索收服,他就想着要问关于这个秘密,虽然这样做是有悖杀手的原则——对任务目标者,该是干净利落地斩杀,而不该这么多废话。
北渊压抑住自己的语调,平静地问道:“你说的臻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