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衣被流沙一手握住手腕,一手挟住脖子,不断挣扎,却不说话。
北渊道:“流沙,放开她。她不会武功。”
凌月衣被放开,却被流沙将手脚捆得结结实实。
北渊抓住她的手臂,哑声道:“月衣,你疯了吗?我是北渊啊,你怎么会来杀我?”
凌月衣看着他,北渊从未见过一个曾经柔弱至极的女子忽然变成这样,那眼光充满凛冽和狠辣,与以前的凌月衣判若两人。
凌月衣说道:“北渊,刚才那几刀是替我父亲凌霄还你的。”
北渊心中一惊,不知凌月衣如何知道了真相,捂着伤口道:“月衣,或许你是误会我了。”
凌月衣扬头,狠狠地道:“风昱亲口告诉我的,会是误会吗?”
北渊听闻有如晴天霹雳,心头刹那间被泼了冰水,浑身一阵阵发冷,几乎不能发声地道:“是大人告诉你的……”
凌月衣默然道:“北渊,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远到让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北渊在电光石火间已明白,风昱将此事告诉了凌月衣,这样做,便已意味着与他决裂!
北渊只觉得眼前有如天旋地转一般,心堵得无法发声。但不过一瞬间,他便已经清醒。其实他那所有的不安,不就是为此吗?
北渊站起身,慢慢走到牢门口,回首说道:“月衣,对不起!”
凌月衣坐在牢房中,露出凄然笑意道:“我真的,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
北渊和流沙出了牢房,立即向静云居处掠去。
原来,流沙自那天见了北渊后,根本没离开无极天院,一直住在山脚下。
因为就在当天她刚要离开时,收到纪烟烟用鸟传递的消息:纪烟烟又一次离家出走,成功逃出了翼国。
但就在今天,流沙终于等来了纪烟烟,两人上山寻找北渊时,却被静云扣下。流沙趁看守不注意逃脱,这才见到北渊。
静云的屋舍如此寂静。
北渊站在院落当中,他的心却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汹涌翻腾。
流沙刚要进屋中看纪烟烟是否在,北渊却拦住她,对四周朗声道:“出来吧!静云。”
流沙吓了一大跳,一怔之间,忽见屋舍的周围迅速出现三十几人将他们围住,看身手,竟全是杀手。
北渊却仍负手而立。
那三十几人全是旋月宫的死士,自然知道少主人的厉害,没一人敢动手。
流沙站在原处,心中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骇不已——眼前的局势,分明是风昱与北渊撕破了脸,要铲掉北渊。
静云静静走出,他身旁站着的便是纪烟烟。纪烟烟手臂被捆着,嘴巴被堵,呜呜发声,并用力挣脱。
北渊道:“先放开她。”
静云倒退几步,松了手,纪烟烟便立即跑到北渊身旁,流沙连忙替她松绑。
静云站立在原地,却并没有动手,说道:“少主人,对不起,我是授命而为。”
北渊仰头看着天上乌云遮月,幽幽道:“月有阴晴圆缺,果然不能永远圆满。”
静云看了看北渊,又看看纪烟烟,突然抽出身后长剑,猛地在自己大腿上狠刺一剑,半跪在地。
这一突变让众人呆住。
静云深吸一口气,低声吩咐道:“全都自创伤口!”
三十几个旋月宫死士跟随北渊多年,其实并不愿下手捉拿自己的少主人。众死士见静云如此,立即明白此意,均毫不犹豫地相继拔剑,自创伤口,半跪在地。
流沙和纪烟烟望着这一突变,都不敢相信。唯有北渊,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静云持剑拄着地,说道:“少主人,但愿此生,永不再见。”
北渊面对跪满地的旋月宫杀手,深深看了一眼静云,点点头,却并未说话。
他拉起流沙和纪烟烟,一声轻啸拔身而起,白色驺虞随之显现在空中,载着三人疾飞而去。
静云望着夜空中那暗淡白点消失在茫茫天际,未再说一句话。
“北渊,我们去哪?”
“青田村。”
青田村,是北渊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他与风昱决裂,那么,风昱第一个不再放过的,自然是青田村。
他们飞了数不清的日夜。中途,驺虞、朱雀、巫鹤三匹骑兽轮乘换骑,才不至于将骑兽们累死。
北渊一路上外伤、内伤全部袭来,人早该崩溃,他却硬挺着到了这里。
纪烟烟和流沙亦好不到哪去,长途跋涉地逃命出来,疲惫至极,又接连逃命,好在终于到了目的地。
沿着这条大河,过了这座高山,就能到青田村。
远处山峦青绿葱翠,碧罗山上的恒春树,香飘百里。
正值初夏,恒春树上四季常开的花,此时是茂密的艳红。春风吹过,油绿的枝叶之上,湛蓝的天际之下,那跳跃的一团团锦绣,像飘动的云霞。
此时到了晌午,驺虞飞过了碧罗山。
北渊打起十二分精神向山下望去,却见山下烟囱犹冒青烟,不时有村人在里面走动,北渊顿时放下心来。
三人在山脚处下了骑兽。
纪烟烟在北渊的天地四时阵中曾进过碧罗山,对这里既亲切又熟悉,而流沙看到此情此景,却是神情俱震。
村子如十二年前一样,只是当时的孩童已经成年。
北渊望着村中不曾改变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篱,心中澎湃起伏。
纪烟烟道:“北渊,我们尽快通知村人吧!让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北渊回过神来,带村人迅速撤离才是当前最紧要的大事,立即走进村庄。
然而,当他在一入村庄时,一颗心突然间变得冰凉一片。
是有人在村中走动,但那些人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北渊一连碰到十几个村人,竟无一人他认识。而这些村人也不认识他们,见村外这三人进村,只是以一种奇怪且陌生的目光盯着他们。
北渊的脚步一步步沉重起来,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转角处,就该是自己童年的家了。虽然心底沉郁,北渊脚步仍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而跟在后面的流沙,一边走,一边脸色剧变。
当北渊童年那所熟悉的房子出现在三人眼前时,流沙已经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屋前静悄悄的,仍是那低矮的草房、破旧的墙垣。
纪烟烟好奇地问道:“北渊,这里就是你的家吗?”
北渊触景生情,只觉无法用语言说出哪怕一个字来。而一旁的流沙,却颤抖得更加厉害,突然间她尖叫一声,冲进房中。
屋内景物依旧,只是人去屋空。
流沙只觉脑际轰然作响,往事如潮般全部涌来,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之中重演,她突然昏晕了过去。
“流沙!”纪烟烟急叫道,刚要上前,却被北渊拦住。
纪烟烟不解,就见北渊慢慢走上前扶起流沙,轻拍她脸颊道:“丰衣、丰衣,你终于都记起了吗?”
流沙缓缓醒来,见北渊一脸忧色的看着她,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猛地扑入北渊怀中,大声叫道:“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北渊啊!哥哥!
我想起来了,我是丰衣,我是丰衣啊!
“我全想起来了,我六岁那年,风昱来了将你带走,我被紫萱宫宫主带走做巫女……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啊……”
北渊紧紧搂住流沙,更是悲痛得不能自己,两人此时才得以兄妹的方式相见。
纪烟烟在一旁眼见这一幕,也是不停地抹着泪。
流沙失声痛哭,久久后才平息,眼睛红肿地问道:“我们的爹爹呢?”
三人在屋中寻找,见屋中显然是有人居住,但却没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