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刘奭学聪明了,他故意放出要让萧望之任丞相的风声,目的就是试探朝野的反应。
风声一出,石显,弘恭二人,许,史两家便人心惶惶。
而支持萧望之的大臣,则喜上眉梢。
但是风声毕竟是风声,只要皇上的旨意没有下来,就仍然有变数。
为了萧望之早日登上相位,刘更生想出了个计策。
他断然不会想到,这个计策反倒会帮了倒忙,更为严重的是,萧望之连命都丢了。
刘更生的想法其实很正确,萧望之上位最大的绊脚石就是石显,弘恭两人,如果能把这两人干掉,那一切就能顺理成章。
他自然想到了他手中杀人的“刀”-------笔。
他写了一篇关于石显和弘恭是地震星变罪魁祸首的奏章,奏章中提到要罢黜石弘二人,任命萧望之,必然能遇难呈祥。刘更生相信这么大帽子扣上去,两人不死也要脱成皮。他也很聪明,为了避免同党嫌疑,他让别人誊了一遍,由他代为上奏。
奏章还没递上去,就落在了石显和弘恭的手上。
按常理,石显和弘恭二人定会扣下这篇弹劾他们的奏章,但是,他们有了更为绝妙的主意。
他们大张旗鼓地将奏章呈给刘奭,目的是让刘奭相信他们的光明磊落,然后反咬一口,希望查出幕后主使。
刘奭看了奏章后,也犯起了嘀咕,奏章写得文采飞扬,可老实说,他也不认为石显和弘恭二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引起地震星变。再者,他刚刚把任萧望之为相的风神放出去,这个节骨眼上,就有人来给他摇旗呐喊,这不是非常可疑么?
所以在石弘二人叫屈的时候,他心一软,同意了他们彻查此事。
那还等什么呢?
石弘二人有了刘奭的点头,他们把上书之人抓了起来,不分白天黑夜,严刑拷打。
事情急转直下,刘更生也是急成了热锅中的蚂蚁,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拿不出办法,而寄希望于代书之人能熬过去。
代书人还是没有熬过去,把话撂了,刘更生就是幕后指使。
结果,刘更生再一次入狱,免为庶人。
石弘二人把审讯目标对准了刘更生,他们甚至发话,哪怕是屈打成招,也要撬开他的嘴。
没有人不知道,石弘二人的最终矛头是谁!
萧望之已经几日几夜没有合眼,从得到消息来看,石弘二人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但是他能怎么办呢?朝中大臣多是趋炎附势之辈,根本指望不上。
“只能这样了!”萧望之终于艰难的做出了个决定。
他叫来儿子萧伋,让他写了一份与刘更生撇清关系,同时诉说冤屈的奏章。萧望之的做法实在不够厚道,好歹得为刘更生说几句话不是。
刘奭收到萧伋的奏折,看了半天,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决定,于是,他将此书交予廷议。
现在能在朝堂上说话的人史高的人占了一大半,其他人也是只求自保。
所以廷议的结果令刘奭更加难堪。
大部分大臣认为萧望之不知自省,反倒上书喊冤,有失大臣体,应当抓起来治罪。
刘奭很为难,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他本想会有人为他申冤,没想到却一边倒地非议,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师傅,但是再怎么说他是自己的老师,让他下狱他是不忍心的。
刘奭道:“恐怕萧太傅性格刚烈,不肯下狱。”
这个时候,石显和弘恭看到了刘奭的犹豫,连忙跑过去说道,“人命关天,萧望之的罪,不过就是言语菲薄的罪,他应该不会自戕的。”
石弘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包含着更为恶毒的心思。只要把他弄进大牢里,他们就有办法让他永远出不来了。
他们两暗暗给史高打眼色,史高心领神会,也同时附和起来。
刘奭又是沉吟半天,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石显威风凛凛,带着一堆甲士把萧府围得水泄不通。
萧望之一看这阵势,心中愤怒异常,命令所有家丁全副武装,保卫宅第。
一时间,萧府内外剑拔弩张。
石显本来他是带着车骑兵来吓吓萧望之的,按他的想法,萧望之若识相,必然束手就擒,没想到萧望之果然刚烈,来此一招,倒让他一下子傻眼了。看这架势,他也不敢造次,连忙回未央宫请旨。
萧望之问身边左右有什么良策应对,在所有人都摇头叹气之时,萧望之的一个门生走到了萧望之的跟前深深一躬。
萧望之眼色一动,流露出期望的神色,他现在是最为无奈的时候,正需要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此门生是鲁国人,名为朱云,为人性格激烈,不屈不挠。
朱云希望萧望之屏退左右,与他同入静室。
两人来到静室,朱云再拜,缓缓说道,“将军可有法子自救?”
“老夫若有,何必问你?”萧望之摇头苦笑。
“将军可否拼死抗争?”
“老夫只要一口气在,定然抗争到底。”
“将军可知,石显是奉旨而来,将军抗争,即是与皇上作对!”
“老夫岂能不知,但是老夫堂堂大臣,岂能让阉竖羞辱?”
“阉竖自然可恨,将军定当受此一辱,今日将军受辱,明日将军流芳。”
“此话怎讲?”
“石显等人三番两次设计陷害,陛下也受其蒙蔽,将军在明处,他在暗处,岂能保全?今日将军不肯就范,石显回去定然添油加醋,如此一来,不但将军不能保全,将军的家室…”
朱云的话没说完,萧望之就大惊,他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现在只怕是百口莫辩了。
萧望之急得来回踱步,他问道,“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学生的确有一法子,既能保全老师的家室,又能洗清老师不白之冤,甚至有可能令陛下免受石显等人的蒙蔽,只是…”朱云犹豫道。
“只是什么?”萧望之两眼放光。
“只是…只是此法甚为不孝,学生,学生难以启齿?”
“不要忌讳,快说与我听!”
朱云突然跪在萧望之跟前,拜了一拜,咬牙说道,“老师当自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萧望之两眼精光地看着朱云,向后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一时之间,静室静得不能再静了。
朱云一直盯着萧望之,对于两人来说,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是无比的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萧望之长叹道,“老夫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奇耻大辱啊!”他随后放身大笑,“今日受此一辱,明日流芳百世。好法子,好法子…”
他对朱云笑道:“去把鸩酒拿来吧。”
当萧望之接过鸩酒时,朱云再一次扑通地跪倒在萧望之跟前,直到他嘴角流血,他都没有起身。
初元二年(前47年),七月,才高八斗的萧望之自杀身亡。
他的学生刘奭听到他的死讯时,也是痛心疾首的流着泪道,“朕早知老师不肯就狱,可恨你们这些奴才,杀朕贤傅啊!”虽然如此,对于石显等人,刘奭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不管怎么说,萧望之的死都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而我认为它是很明显的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