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三年(前138),刘彻第一次收到了急件,急件是从遥远的东瓯国(今浙江)发来的求援急件。
求援信中说明,刘濞儿子刘子驹伙同闵越国王骆郢发兵包围了东瓯国都,城中已是断粮断水,如汉廷再不派兵平叛,闵越很快就会吞并东瓯。
虽然闵越东瓯只是典属国,名义上归汉廷管辖,实质上处于自治状态,但刘彻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及时处理。
他迅速地召集廷议,把新征召的官员和朝廷重臣都一一召来廷议。
刘彻将信件的内容宣示于大臣们,希望他们能拿出对策来。
大臣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闭目冥思,就是没人主动开口!
年少的刘彻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对策,便对着田蚡问道:“舅舅,有何对策?”
田蚡现在是三公,虽然立足未稳,但也算是朝廷新贵,现在皇帝首先向他问策,他自然不能不说几句,田蚡抬了抬眼皮,抖了抖袖子,故意抬高声音说道:“越人自古自相攻击,已是习以为常,而且反复无常,前秦时就弃之不管,我们去救它作甚!”
田蚡表完态,自以为是高论,不无得意地斜眼扫了一下大殿同僚,不少大臣们纷纷附和。
但是刘彻对于舅舅的答案却不太满意,但他却老练地未置可否。
田蚡话音刚落,有一个人就跳了出来表示反对,不少人仔细一看此人,不免小声地冷嘲热讽,当堂讥笑
此人原是一介寒儒,通过策论提拔上来,职司中大夫,他叫庄助。
庄助奏道:“难道怕没能力去救,还是不能以德服人,如果能,又何必放弃?况且前秦连咸阳都丢弃了,不光是越国吧!如今小国来求援,天子不救,怎能臣服万国?”
庄助反驳的义正词严,太尉田蚡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铁青。在田蚡看来,此人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便太尉这官他是新手,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陛下第一次在朝议上主动询问国家大事,便召到一介寒儒的反对,让他的脸面实在毫无光彩!
田蚡心里有气,但也不便发作,让他拍马屁奉迎,他拿手的狠,可要跟这些饱学之士斗嘴,他却相当地不在行了。
田蚡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龙椅上的好外甥,能采纳自己的意见,给自己点台阶下。
不过,好外甥刘彻马上给他泼了盆冷水过来,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太尉不足与计,庄助说的对,只是朕新即位,不能发虎符!”
年少的刘彻又一次显示了自己的老练,他的一句话先压了压贵戚舅舅的气焰。田蚡被好外甥说得无地自容,只能打碎了牙往心里咽,作为军事的主管,他也不敢多吱一声,省得又被好外甥拆了台。
同时刘彻这句话也把出兵的最大难题捅了出来。他很隐喻地告诉庄助,本人是想出兵平叛的,但本人还没完全掌握兵权,你要平叛得自己想办法。
聪明的庄助马上意识到了刘彻话里有话,他也知道有半块发兵的虎符在老太后手里,事情一旦经过老太太手里,必然是做不成了。
庄助坚定地向刘彻点了点头,刘彻当廷将庄助任命为朝廷使节,前往会稽郡发动郡中兵马。
刘彻的确出了一招妙棋。登基几年来的经历告诉他,在目前的朝廷中,想要有所作为还是一件难事,这次东瓯出了事,恰好可以让他在千里之外有所作为,那么遥远偏僻的地方,朝廷的黄老派们定然也懒得去管。
这件事可以锻炼新人,又可以放手一干,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太大的阻力。
刘彻不是爱惹事的人,但与其如此无所事事,天天以户外运动锻炼身体为乐,那还不如谁给他惹点事情。
庄助看得很明白,刘彻想做有为君主,所以尽管王公大臣们都反对,他也要站出来代替刘彻把声音发出来。
事情定下了,庄助成了钦差大臣。
在很多人看来,像他这样的儒生只会写写文章而已,有的人甚至把庄助铩羽而归的弹劾奏章都准备好了,都等着看庄助的笑话。
庄助马不停蹄地赶回他的老家会籍郡,见到了郡守,并出示了他的证件—天子符节。
当会稽郡大小官员跪倒在庄助的面前时,庄助厉声宣告天子口谕要郡守发会稽兵前往东瓯救援。
正如庄助所料想的一样,会稽郡守声称不见虎符决不发兵。
庄助对此很快作出了反应,他拔出长剑挥向了会稽郡军中司马。当一颗喷洒着鲜血的项上人头骨碌碌地滚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傻眼了。
“还有谁敢与天子谕令作对?”庄助厉声大喝。
官吏们缓过劲来,连称不敢。
就这样,庄助顺利地调动了会稽郡的兵马,而且在严密的部署下,几日之内,大军便浩浩荡荡地从海路接近了东瓯国都。
闵越人围东瓯城围得起劲,突然得到汉廷大军由水路压过来,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闵越王骆郢不会不清楚形势的严峻,东瓯城破指日可待,可是闵越军的消耗也非常大,如果汉廷的军队将自己的后路堵死,即便是拿下了东瓯城也只会是一座死城。
惊慌失措之下,骆郢仍然做出了非常明智的决定,放弃攻城,尽快撤退。
庄助领军到达东瓯城之时,闵越军队早已不见了踪影。
虽然没有杀敌之功,但庄助还是露出了笑容。他不但兵不血刃地完成了使命,而且还让朝廷的阳光普照到了少数民族的土地上,而且促成了建元三年(前138)东瓯国的举国内迁,迁至江淮一带。
捷报传到长安,那些想看笑话的人扫了兴,刘彻却是说不出的畅快,连声称赞,庄助,奇才也,奇才也。
南方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刘彻对权力有了更多的体会,但他却仍只能以读书,户外运动(游猎)来打发时间。
刘彻的户外运动很有特点,他出门喜欢带一大帮人,而且专挑晚上。
要不是穿着高档一些,老百姓还以为强盗来了,刘彻的游猎队伍所到之处,必然是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游猎的途中经常吵得四邻不安,而且践踏良田,老百姓怨声载道。刘彻虽然做了坏事,但却仍然敢于留下自己的名号,他大方地自称平阳侯,让平阳侯挨了群众不少的骂。
平阳侯要是知道这个郎舅这么搞坏自己的名声,恐怕得找块豆腐撞死。
刘彻的游猎行为终于被人告到了官府,官府要来拿他,他本想拿平阳侯当挡箭牌,却发现老百姓并不买账,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刘彻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才平息事态。
刘彻的招摇终于为他召来了祸端,刘彻到达柏谷投宿,店家见来人浩浩荡荡,以为是强盗团伙,便召集村中的年轻人准备围攻。没想到店家妇人见刘彻一脸贵象,担心惹祸,便把丈夫灌醉,遣散年轻人,随后自作主张好酒好菜款待刘彻等人。
刘彻有惊无险,第二天便召来妇人,赐了千金,封他的丈夫为羽林郎。
即便如此,刘彻还是改不了游猎的习惯,他不但扩大了上林苑的范围,而且暗地里建了一些小行宫作为投宿之用。
刘彻在游猎上不惜动用大量钱财,但在后宫用度中他却做起了节俭的文章来了。
他下令遣散那些多余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