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洛心
不知过了多久,陆离渐渐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我还没死?”他昏迷的意识渐渐恢复,浑身却肌肉麻木,轻易动弹不得。
勉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竹子构成的屋顶,而非印象中昏迷之前的最后场景。
“这是哪里!”
他强自起身环顾四周,入目却只是幽静竹屋,空无一人。
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断裂骨骼似乎也无甚大碍,陆离暗自思忖,却也没有头绪,只能强压下心中疑惑,盘膝坐好,运起心法,吐纳元气。
周围元气极其浓郁,像是有什么阵法将周围元气都聚拢过来一样。
良久之后,陆离才徐徐睁开眼眸,只觉得浑身力气都恢复了许多,不像之前一样毫无力气。
只是右手之上全是酸麻感觉,没有丝毫恢复,陆离猛然想起那如同刺青般的千鸠烙印,赶忙抬手去看,登时脸色一变!
原本如同鸠首一般的乌青痕迹此刻却夹杂了一丝血红之色,如同是一只凶厉乌鸠与一条血红小蛇缠斗在一起,然而陆离有种感觉,那血蛇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败落,被那鸠鸟吞噬!
“咯吱——”
正觉疑惑,竹门微动,一个人影闪身进来,脚步轻轻,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吵醒谁一样。
一头如丝绸柔顺的乌黑长发用青色丝带随意束缚了下,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却是一身淡雅素色长裙,肤色晶莹,容貌清丽,身上带着莫名安宁素雅的味道,见之心静,闻之心清。
“你醒了?”
那少女注意到陆离,声音清雅,转脸看向他。
她右半边脸庞倒是让陆离吓了一跳。
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从右耳直到鼻翼,覆盖了小半边脸颊。
左脸清丽,右脸狰狞。
陆离虽然惊讶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跳下竹床拱手道谢:“感谢这位姑娘。”
“客气了。”那少女抿嘴轻笑,陆离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拿着一截竹筒,其中乘着黑糊糊的汤药,“婆婆说你应该醒过来了,让我给你送药来。”
陆离不疑有他,伸手接过一口喝下。
汤药微苦味甘,熬药人应该是细心加了甘草,以中和苦味。
一番询问交谈,陆离明白了事情始末。
眼前少女唤作洛心,与一位婆婆住在落鹫山脉外围的竹舍中,三日之前落鹫山脉地龙打滚,那时他们正在灵鹫山中采药,回来途中恰巧遇到了躺在那金鳞血冠蟒尸身之下的陆离。
陆离点头,只怕那地龙打滚与澹台媚雪脱不了干系,只是当时神鹫妖王现身极其轰动,这洛心不应该没看到啊?怎么就没有提呢?
洛心不知陆离心中疑惑,自顾自接着道:“婆婆说你不仅中了金鳞血冠蟒的毒,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极其古怪的奇毒,婆婆无法解开,带你回来了。”
陆离点头,那千鸠毒若是如此简单,自己又怎么会束手无策呢?
洛心清澈眼眸中却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婆婆说过,金鳞血冠蟒虽然号称是蟒,却是以毒化蛟,体内凝成毒丹,一丝毒气便能毒死炼气,而眼前少年却毫发无伤,体内甚至还有更为古怪的奇毒!
交谈过后,洛心起身带着陆离走出竹屋,竹舍三间,四周竹林密布,很是清幽雅静。
正四处观望,面前竹林小径忽然传来一阵“嗒嗒嗒”的声音,洛心面色一喜,赶忙迎了上去。
“婆婆!”
一位身形佝偻矮小的老妇人就从那幽径之中闪出身影来,苍老的脸上皱纹满布,看上去却很是慈祥和蔼,只是眼眸微闭,手中握着一节竹杖,轻轻点在地上。
洛心就上前搀住老妇人,指着陆离所在的方向笑道:“婆婆,那少年醒过来了。”
巧笑嫣然,这才带了几分十几岁少女的活泼可爱。
想必这就是洛心所说的“夏婆婆”。
陆离心想,也赶忙两步跑过去,双手抱拳:“小子陆离,谢过婆婆救命之恩。”
“陆离,陆离。。”婆婆没牙的嘴里嘟囔两声,呵呵笑道,“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啊。”
眼眸轻轻眨动,似乎要努力睁开眼睛。
陆离心中骇然,只觉得自己好像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透,所有的秘密都无法隐瞒,通通暴露在眼前这老妇人的眼前!
“咦?”
婆婆忽然开口问道,“陆离小子,你可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什么?”
陆离心头一喜,自己昏迷三日这千鸠毒也不曾发作,想来眼前这老妇人有解毒之法,压抑了体内毒素,急忙开口道:“千鸠毒。”
那老妇人闻言,眉头微皱,没有说话,洛心却是惊讶一声:“千鸠毒?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确定没错。”
这种事澹台媚雪可没必要骗自己。
“鸠鸟万年前在这方世界中便已灭绝,千鸠毒毒方更是早就消失不见,婆婆,我说的对不对?”
洛心求证似的看向身旁老妇人。
婆婆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没错,都没错。心儿说的没错,陆离小子说得也没错。”
“啊?”洛心微微惊讶,露出少女般的俏皮来。
婆婆转头望向陆离,却是说话给洛心听:“陆离小子体内奇毒是千鸠毒无疑,老身记得很早的时候见过师兄炼制这千鸠毒,与他身上情况一般无二。”
陆离心头诧异,既然万年之前便已消失,那婆婆的师兄又是如何炼制的?难不成眼前这位老婆婆活了万余年?
将这可笑的念头驱于脑后,陆离正想开口,洛心抢先一步,语气关切。
“那该怎么解?”
老妇人长叹一口气,微微摇头:“无需解,解不了。”
洛心闻言一怔,眼圈就红了起来。
陆离心中最后一丝火苗也被浇灭,无奈苦笑,安慰洛心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心里早有准备,虽然失望但也能承受,只是洛心的善良让他心头微暖,来这世上十五年还不曾见过有人为他流过眼泪。
婆婆有些诧异陆离的淡然,清了清嗓子,对着洛心笑道:“我只说解不了,但没说一定死啊。”
“嗯?”
不止是陆离心中一愣,洛心也急忙抬起头来,止住眼泪。
婆婆却卖关子似的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吃饭。”
洛心不依,却还是被婆婆告知不是说出来的时机,便不再言语;陆离虽然心中焦急,也还是压住疑惑。
既然婆婆说有办法,那就应该不是假话。
自己虽不曾问过他们来历,但一位盲眼老妇人和一位少女,能入山林采药而毫发无伤,想来不是常人。
洛心这才擦了眼泪,去准备晚饭,陆离上前帮忙。
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斜万山。能够看到,霞光消退在暮色降临山野的茫茫中,落鹫山脉最高峰巅却凝聚着一片彩霞,如梦似幻,经久不灭。
几道清香可口的小菜与其乐融融的氛围让陆离隐约有了前世所谓“家”的念头,心头暖意浓浓,饭毕,陆离抢着去清晰这些竹制容器,洛心笑着起身回屋,从屋中抱出来一把古琴,置于石桌之上。
素手轻扬,陆离耳畔忽然传来叮咚悦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