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女孩,来自千年以后,胆识过人,个性独特,不拘小节,自知进退,她的到来让月牙城上空总有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她安抚了莫寒石二十五年冰冷,寂寞的心.
同时,也悄然波动另一个人的心弦.
莫寒石认为,只有她足以与自己相配.
他何尝不是这么认为?
莫寒石因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失魂落魄.
他何尝不是一样悲伤?
莫寒云啊,莫寒云.恨只恨因缘弄人,接她过门的你,不是她命定的丈夫.终究还是要把她交到兄长手中.
为什么压抑不住这份感情?
为什么发现的那么晚?
晚到来不及收手,只能仓皇出逃.
非爱不娶,相守到老.
他不要求她的心,她的人,只想能静静伴随.这都不行吗?
不明一切的兄长却要把恩人的女儿,前辈的义女塞过来,逼迫的他别无选择.
胸口左边,他的心房,只有空壳,早有人把里面的一切偷走,夜深人静的时候,刨开心,细细的回味,她的笑颜,她的身影,喧闹的白天,再合上收回去.
残缺的心上,伤口不会再为谁愈合.
"你确定没有法子?"秋娘瞄了一眼守在床边,憔悴的女儿,把苏南之拉到门口.
"真的没有办法,总之在老祖宗没有回来前,不能把手拔出来.要不他就完了."
"咱们的女儿......"又担忧的瞄了一眼.
"脱胎换骨了,不是吗?"
苏菲夜出走一个月以后,突然带回个快死的男人.才一进院门,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一路奔波,非常疲惫,可是稍做休息,她就开始监守在病床前,任谁苦劝都不离开.
头一晚,病人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死死抓着苏菲夜的手叫:"雪满,雪满."
第二天,依然如此,不过已经叫不出声音,凭借他们相爱多年的经验断定,他的唇型是在说--我爱你.
雪满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他们知道这个病号爱的不是他们的女儿,可是苏菲夜恍若未闻,不停的用凉水给他擦身体,只希望快点退烧.
最骇人的,还是那只断手,一直死死的插在他的胸口,拔出来会要人命,不拔出来,伤势恶化,上不了药一样要人命.
第三天,来了一对夫妻,大胡子男子自称江无隐,玲珑女子自称季霞,一句"师傅要我们来的."秋娘和苏南之立即领会.
看来病号的伤势出乎他们的意料,两人呆了好一阵.
"苏姑娘,我是他的大师兄,这女人是他的二师姐,受师傅之命来救人,你能否离开一段时间?"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他."单凤眼抬起来扫过两人,又垂下去,表情坚定.
"有一味药,很重要.如果你在场,只怕会......"
"什么药我都可以给你,没有哪一味是我看了就会变质的."
"包括你的小白吗?"
小白?
她无语,不可置信的望着两人.
"它不是一般的白狐,是传说中的天灵玉狐,师傅当年把它送过来给你,为的,就是知道今天会有用上的一刻,你明白了吗?"
要她在最爱的男人和最爱的小白之间做个选择吗?
放开莫寒云的手,苏菲夜走到窗前,外面硕大的院子,本来是众多兄弟姐妹玩耍的乐园,最近因为她和病号到来,各房小孩都躲的一个不见,有时她起身换水,会瞧见一两个,安安静静在角落里偷望,小心翼翼的,生怕影响他们,这会,是不是被父母叫去数落叶了?
一年前的某一天--
不对,不是某一天,也是秋天,重阳节,她的生日,有一个长的很恐怖的巨人跑来,把一只才出生的小猫一样的幼仔交给她,告诉她,这是老祖宗送她的生日礼物.
那么多房孩子,只有她收到老祖宗的生日礼物,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不知多少双小手,争着要摸她的宝贝,她以此断定,自己是老祖宗最疼的孩子.
原来,这一切,为的不是她,是他.
难怪他会说,师傅最喜欢姓莫的徒弟.
拭去眼角的泪,她淡淡的说:"它在我房里,你们去拿吧."
老祖宗要她养育救徒弟的药,看来是早笃定她能为这个徒弟割舍一切.
"小白,原谅我."心里默念.
秋娘领两人往她的房间去,苏南之按着女儿的肩,"别太难过."
以后,她再也不养任何东西了!
苏菲星扯扯父亲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爹爹,吃猪爪!"扬起手中一个雪淋淋的东西.
四只眼睛惊恐的回视病号,他的胸口有个巨大深陷的黑洞,热血直往外喷,溅的到处都是,苏菲夜的精神支柱随之崩塌.
"天啊!秋娘快回来,星儿把它拔出来了!"苏南之一把抱住晕倒的女儿,大叫.
撕拉,撕拉.
"布"
铿铿锵锵.
"剪刀"
咚咚咚咚.
"药"
"......"
"不对吗?"
"我要的是针线,霞"
"穿好了."
"按紧点."
"我用力了."
"血还在喷."
"人家怕太用劲按伤师弟."
"师傅白教你了."
"你说什么?"季霞握紧拳头压下去,极力抑制谋杀亲夫的冲动.
"下次我一定强烈要求师傅赶你出去."
"为什么?"咬牙切齿.
"师傅的真传你都学的一塌糊涂."
"你看不惯我笨?"
弦外之意是--你不爱我!
忙碌中的江无隐拉高视线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
"再给我块布."
"自己拿."
"女人!我在救师弟的性命!"他怒目圆睁.
"给你布."
睫毛眨动了好几下,星目转动,苏菲夜气若游丝,"娘,他,怎么样?"
秋娘简单的点头,已经说明一切.
"小白,葬了吗?"
目光落在他处,秋娘不答.
她眼神飘忽,过了好一会,才勾起一抹令人神伤的笑,撑自己坐起来,试图下床,"让我再去瞧它一眼."
低头穿鞋的刹那,她看到床边的摇篮里--一团白忽忽的东西转动黑黑的,圆圆的眸子,扑闪扑闪,它努力的举起双手双脚要给她看,那手脚上.绑着一圈圈绷带.
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激动的抱住."小白!"
没死,太好了.
"用了它一些血,说是补血良药.看把你吓的,他们担心的是你见不得对它动刀.那个莫寒云命也很大,一阳指没有戳准心脏.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还是没有......喂,夜儿!他还没醒."望着敞开的门,秋娘无奈耸肩,这个女儿像她.
所以,她暗忖:"需要好好的问女儿一些问题."
"一直都是苏姑娘在照顾你,可你怎么突然不搭理她了?"趁着苏菲夜出去吃饭的挡,季霞开始鸡婆.
自从他们说起离开的事情,苏菲夜就表态要跟随莫寒云,他不答应,在她退步前,死都不和她说话.
"师姐!"依旧苍白的双唇动了动,声音虽小,意志坚定。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要我说."瞄了眼丈夫,江无隐会意,接下去,"师傅不让我们管金姑娘的事情,所以我们不能帮你跑这趟,你要赶快好起来.那个,苏姑娘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不管你带不带她一起走,她都会跟着你的.让她一个人人群里寻你,这不是徒增她的危险,你放的下心?"
苍白的嘴唇又动了几下,似乎还想说什么,知道是徒劳,他干脆闷进被窝.
"还记得师傅收你的时候要了你什么吗?"
被子动了一下,脑袋又探了出来,狐疑的看着他们.
江无隐把一个荷包放在床头,"现在还你."
当年,重病的他被救活,求师傅接纳,苏狂问:"你愿意把最宝贵的东西给我吗?"
八岁的他犹豫了一下,解下挂在脖子上的荷包,坚定的点头,要为娘亲报仇,只能如此.所以,莫寒石和莫寒水是远山四魔的徒弟,他不是.
他不要师傅的孙女,师傅就要把他赶出师门?看了眼荷包,不敢拿.
即使这是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次日,江无隐和季霞离去.
又过了一个月,莫寒云基本康复,决定上路,默许苏菲夜同行.
夜里,帮着女儿收拾东西,秋娘终于开口,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担心,"夜儿,我看的出来,他心里有人,你还要跟他吗?"
"恩."她低头打包.
"为什么?"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千里追随的,不是同样爱她的男人.
"就像娘可以放弃身为公主的荣华富贵,跟随爹隐居一样."
"可是你爹爱娘啊......"他却不爱你.秋娘吞下口半句话.
"等他和他爱的人在一起了,我再回来."语气平淡,早就打定主意.
"我希望你幸福."秋娘握紧她的小手,"不仅看他幸福,也争取到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去追寻你的爱人吧,紧紧的把他的心握住,爱没有先来后到.可是,如果他不是全心全意爱你,却接受了你,你要和我保证,立即抽身回头."
"我保证,在万劫不复前,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