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娘啊!”奶娃娃腮上挂着水晶般的泪珠,跌跌冲冲迈进门,没头没脑的直往秋娘怀里钻,好似只有那里才可以发泄自己所受的委屈.
秋娘赶紧放下那些可能伤着孩子的针线,抱他起来:“谁惹你了?”
“夜姐姐抢我的年糕!”他理直气壮的揭发那恶魔的罪状.
原来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啊,秋娘失笑,“再去厨房拿就是了。”
“全被姐姐拿走了!”粉都都的小嘴上还挂着年糕的白屑,两条小毛毛虫似的眉毛爬了半天,扭在一起,说不出的不甘心.
问题严重!
秋娘意识到大女儿苏菲夜不是在抢五岁弟弟的糕点,而是准备再次离家出走!这已经是她本年度的第十五次啦,动不动就来次逃跑,追的全家都要断气。又没有人虐待她,哪来的这骨子执著!
端坐的慈母刹那间变成修罗,一把抗起儿子往外赶,"老爷子!她又找抽了!"
而此刻,她口中的老爷子--苏南之正被另外两个孩子,三岁的女儿苏菲星以及八岁的儿子苏菲剑折磨。
“爹爹,看我的字写的好不好?”苏菲剑拽着苏南之往书桌去,就他那几个龙爪字,丢到大街上,路人甲看来是鬼画符,路人乙以为是改版"无字天书",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看的懂!
“糖!糖!”苏菲星在床上叫,张大嘴巴对准爹爹,口水涨潮,大有长江泛滥,黄河决堤之势。
方才推脱了半天她的盛情,最后在眼泪鼻涕轮番轰炸下,含回她口中沉浮的半颗糖,苏南之挤出苦笑,点头称赞:“不错,星儿孝顺!”
想不到才咽下去,女儿就追着要回去。
这些小祖宗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世呢?以前只有苏菲夜的时候他就心力憔悴,所以好几年没有勇气再要孩子,好不容易最大的祖宗到该懂事的年纪了,又开始不断上演离家出走的戏码,他不由感叹自己好命苦。
不敢多想,苏南之抓起一颗糖放到嘴里,抱起小女儿,脚下也不忘记跟儿子走到书桌边,看字前,先低头把糖送到女儿的小口里。
“又跑啦,又跑啦!”秋娘人未进门,声先到,然后迅速飘远。
没有办法,苏家人口众多,五代同堂,老婆需要发动的人太多了。
“哇--!又要玩抓姐姐的游戏啦!”苏菲剑毛笔一甩,跟出去。
这个儿子有学飞刀的天赋!
苏南之从发髻上拔下那支毛笔,抽绳子把小女儿往身上绑。
小姑娘隔着衣服抓他厚实的胸肌,吧唧几下嘴巴:“吃奶奶,吃奶奶。”
“乖,找到了姐姐就给你吃奶奶。”
这个新娃娃简直就是大女儿的改进版加缩小版,四肢灵活,鬼点子泡泡一个又一个,偏偏又是那么的"楚楚可人","天真无暇",若当真恨下心来把她绑床上,没准能用绳子勒死自己,以谢天下千万将被她祸害的生灵,因此,带上这个恶魔最安全。
马上,屋前聚集了百来口人,这些都是苏家的子子孙孙,大家按照以前就分好的队站成一堆一堆,各队组长清点过自己的人就开始搜索行动。
秋娘陪着笑:
“各位路上小心,看紧自己的孩子啊!”
“实在抱歉,每次都是我们这房的孩子调皮,哎呀,二叔叔啊,你扶着二奶奶啊!”
“公公你也陪好我祖奶奶啊!还有那个!那个!”
“对了,十七弟妹,小心你那肚子,不要撞着什么!”
与此同时,苏菲夜艰难的把自家那个木头大浴桶背到溪边,推进水里。
没错,这次要漂移。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以及数次出逃失败的经验总结,顺流直下是最快离开苏家搜查范围的办法。
一开始水流的速度还算快中带稳,她斜挎的布包里一团东西拱啊拱啊,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啊!小白!”
解开扳扣,钻出个白忽忽,胖都都的圆脑袋,上面嵌着两颗黑珍珠般的明睫,一亮一亮观察着快速后退的景物,粉色的舌头舔着主人的手指,痒痒的,酥酥的,弄的她咯咯直笑。
阳光让那满眼郁郁葱葱的青翠笼上金光,凤目连转,轻启朱唇,欢笑俏皮时,这山水似乎才具备灵气,她身上那股与美景浑然天成的气质,也惟有在这刻,淋漓尽致的挥洒出来,可是--看着看着,眼皮子怎么就重了?
还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不要睡,瞌睡虫哪管你啊,直接把眼睛缝了起来。
忽然,木桶撞到岩石转了好几个圈,撞击激起的凉水把苏菲夜惊醒,天旋地转之后,加速前进,她赶忙直起上半身,小白也跳起来,前爪趴住边沿,四只眼睛惊恐的看着到前面不远处就是广阔的天空,如絮的白云越来越近,而沿途的树,小山丘却越来越少!
怎么……怎么漂错航道了吗?前面没有溪流了吗?
那……那要怎么漂?
倒吸一口冷气:“是白雾瀑布!”
这可是十丈高的瀑布!
下去,下去,还有命吗?
小白低吼了一声,闪回布包,瑟瑟发抖。
危机十分,小妮子竟还不忘鄙夷的睨那胆小的狐狸一眼.
蓝空倒转,心脏急速下沉,木桶一翻,倒扣下去,风啊,呼啦啦的吹啊,嗓子啊,急吼吼的扯啊......
下面潭里一张同样惊恐无比的脸抬了起来,那斜斜挑起的浓眉,那略微消瘦的下巴,那墨汁般乌黑的瞳,还有那紧抿的嘴唇,扭曲在一起,闪电般放大。
就在这火星撞月球的关键时刻,脸的主人及时的往岸上跳去,躲过被砸死的厄运。同时抓起自己的腰带,横里“咻”一声,卷住木桶,手腕劲力一带,便把木桶倒转回来,桶底着水,直接就顶到不深的潭底,又是一下剧烈的撞击,湿漉漉的人儿被撞的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站起来时,清脆脆数声,木桶迸裂成无数木块四散。
终于,它壮烈牺牲了.
长吐一口气,心脏还在猛烈的放大,缩小,放大,缩小,按住那起伏的胸口,苏菲夜忍不住庆幸刚才不是她先下来,要不散架的就是自己了!吐吐舌头,习惯性的去摸布包,空空无物,立刻全身肌肉紧缩,又跳又叫:“呀!呀!呀!呀!呀!”四下找白色的东西。
岸上那人正在系腰带,听这刺耳的叫唤极不耐烦:“鸭子不叫呀,叫嘎嘎。”
她没听错吧!她怎么会被他想象成一只鸭子?不服气的口水在嗓子那滚来滚去,愤怒的神经可管不了他是不是救命恩人,先出了恶气再说,“我说竹竿,你说谁鸭子啊?”
竹——竿——?莫寒云低头瞧瞧自己赤膊的上身,不劲爆那是事实,但是他——竹竿?哪一根像竹竿有他健壮?
“哼”他冷笑。
嘴巴一撅:“你冷笑什么?我说错了吗?你看过几根竹竿会冷笑?你简直就是怪胎竹竿!那些就比你乖多了,一声不响!”抬手指他背后那片竹林。
好利的嘴!泼妇转世?不对,简直就是泼妇大王!
莫寒云歪脑袋打量她,好本事啊,能和他抬杠的女人,除去大嫂姚雪满这还头一遭遇上。
苏菲夜被看的,还以为自己哪不正常。
难道衣服破了?没有啊!
难道脸上沾到潭底的泥啦?没啊!
手又摸到布包,小白!怎么把找小白这么大的事情忘记了!
“呀!呀!呀!呀!呀!”
“说了叫嘎嘎,怎么就是改不过来?”
“呀——”这次来了个加长版!
顺她的芊指寻去,那团趴在一块木板上晒太阳,贼笑着看他们吵架的,不就是小白?
苏菲夜赶紧趟到它身边,抱入怀里,好在现在夏末秋初,水还算暖,要不它哪能这么悠闲。
“哼!看好戏!”她一脸生气,轻扁小脑袋。
小白低低的呜咽着,带笑的眼睛立刻暗淡下去,头搁在她的手背上,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