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湛蓝的天际升起一抹血红的阳光,江振廷看着那初生旭日的美景,却好似如此格外的刺眼,那阳光映照了半天的红色,像是战场上兵士们流淌的鲜血般。
他不由叹气,最近战事非常不利,因是失去了永宁腹地,将士们一时间士气低迷,加上军火粮草不足,已经接连打了好几场败仗了。
今日,将是决定胜负的一场关键战役,他昔日的同窗挚友李明出手相助,一起要夺回永安山,如果永安山成功夺回,那么收复永宁还有希望。
可是捷报一直都未传来,他的内心不由七上八下。
何志成亦是一夜未睡,跟着司令身后,一直坐在这平原上等了一夜,此刻,晨早山野的风凉冰冰的吹了过来,不由有些令人生寒。他从车里取出了一件大衣,顺势披到了江振廷的身上。
江振廷扭头过来,他才发现江振廷这几日连夜忙碌,已经极度疲累,连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
那何副官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一辆黑色军车,快速地向着这边驶了过来。
“司令,有消息了。”何志成意外惊喜道。
江振廷眼神微微眯起,有些忐忑地瞧着向着自己奔来的侍从,只见那侍从气喘地拿着一张信封道:“司令,这是永宁寄来的专递,要亲自递到你的手上。”
何志成错愕地瞧着那张牛皮纸的信封,不晓得刘楚良又在搞什么鬼。江振廷倒是镇定地接了过来,慢慢撕开了上面的封口。
一张黑白的相片顺落于地,他们都着眼瞧去,才见那照片上居然是谢若黎和韩陌相互依偎,甜蜜相向的影像。那照片还刻着几个鎏金的大字:“韩氏夫妇新婚留念”
那一行如尖刀般的字体,哗地一下就落在了江振廷的心里,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此刻变成满地的碎片。他失魂落魄地躬身捡起,定定瞧着那照片上若黎如花的笑靥。他以为她死了,想着为她报仇雪恨,可是她,却这样完好的活着,还活着这般美好。他该是高兴的,可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何志成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一时间也是百般无措:“司令,您不要太难过,这或许是误会。”
他冷冷笑道:“误会,这是误会吗?”说着,便拿起手里的信笺默默读了起来。那是韩阡给他的亲笔信,大概的意思是说,江振廷走后,韩陌已经和若黎成婚,若黎腹中的孩子已经流掉了,他们两人已经离开永宁,去往别处安身了。
他瞧着瞧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里全是痛苦和酸楚。何志CD不忍心再听下去。他蓦地一下大声喊了起来,那声音响彻在山涧,清脆悠长。
颓然无力地,他一下便倒在了地上。这一夜,为了等候消息,他几乎一直都未坐下,而今躺在那软软的草地上,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他的脑海闪过他们一起亡命时,他亲手为她系上的红绳,他们迎着呼啸的山风相互对拜,结为夫妇。他记得她酒醉后酡红的面颊,那抹着蜜色的嘴唇是那般美好。那记得她迎着风雨站在司令部的外面,对他轻轻说:我回来了。他还记得他离开时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美好,她便这么就轻易忘了?
为了给她报仇,他不惜铤而走险,攻取永安山,那里可是张玉田的重兵围守之地,就是为了能早一日平定战乱,回去和她长相守。可她呢?却这般急不可耐地嫁给了别人,选择了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离开了自己。
她果真还是不爱自己,就像她说的:“自己可以得到她的人,但是却休想得到她的心。”
他的眼里尽是泪水,清澈的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淌了下去。他便那般无力地躺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变地极其微弱。
他好想今日就死去,便不用忍受这些骇人的苦痛。
何志成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他跟随司令十余年,都未见他有过如此的狼狈,如此的不堪,如此的苦痛。他试图想要安慰司令一下,可是却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张讽刺的照片就那般静默无声地躺在地上,狠命嘲笑着肝肠寸断的江振廷。
他为她付出了这么多,为她丢了江山社稷,万里家园,她却是毫无感念,居然这样的背弃,他的孩子,那是他唯一的骨血,他们骨肉的相连的纽带,她都可以这般狠心地舍去,他原以为,她有了他的孩子,便可以顺从他,爱上他,同他共延一脉血液,就可以和他朝夕相伴,生儿育女。可是真的不成想,她的心却如此狠绝。
“我真的这般令你生厌吗?”他喃喃低语着,恨意像是生根的刺一般扎进了心里。
这时,又一辆军车急速地驶了过来,他情绪奔溃,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何志成过去听后汇报,脸色已如雷雨前的晦暗。
“司令,”何志成颤声喊道,然后瞧着闭着眼睛默默流泪的江振廷道:“有最新的战报了,不大好,您要挺住。”他事先给他打起了预防针。
他却闭着眼睛无力道:“说吧,还有什么更坏的,一同都说了吧。”
何志成这才迅速组织语言道:“永安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况且我们攻取永安山,是为冒险之举。昨夜激战一夜,李团长被围山中,现在突围困难。”
他的眼睛又是用力一闭,鼻翼轻轻煽动着,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了起来,什么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今日他才是真的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内涵。
何志成屏住呼吸,站在他的身边,静静等候着他的命令。
他却是那般沉痛地躺在地上,良久都没有反应,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抬起身子,用已经僵硬的身子,捡起地上那张嘲讽的照片。
他唇角微微扬起笑容,温柔的凝睇着照片中若黎的笑脸,他边笑边抹去脸上的一片狼藉,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若黎的容颜,他笑道:“我既然让你生厌,那么今日就将是你永远解脱的好日子了。”说完,便用手轻轻撕开了照片。那照片上的人立马分离,他将手中的若黎捧在掌心,好似是获得珍宝一般爱怜不已。然后将那照片放在胸口的衣兜里,系上扣子。用手扶在胸前,温柔道:“我此生生不能与你相守,死却要和你相随。”
说完,便又变回了那位威风凛然,目空一切的司令。他大步朝前走着,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何志成快步跟在后面,问道:“司令,您这是去哪儿?”
“去永安山为李团长解围。”他说道。
何志成听后吓了一跳,立马阻拦:“司令,您贵体千金,您只需坐在指挥部里面就好了,不用亲临前线啊?”
江振廷停下步子冷凝地瞧着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不成还真是绣花枕头不是?今日这场恶仗,我一定要和将士们共生死。”说完,就向着远处的军车去了。他是决定,豁出一条命去,也要和张玉田拼个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