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气渐渐阴沉了起来,阵阵细密的小雨又开始零落,只是断断停停,停停断断。韩陌拉着精神萎靡的若黎一路上东奔西走,直至傍晚,才来到了一个较为荒僻的小镇,他看着那城门上古旧的字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若黎,你瞧,这是平阳镇。我们今夜就在此歇息吧。”他如释重负地回头看看落寞的若黎道。
若黎此刻亦是悲痛忧心:“韩大哥,你说我爹和如烟逃出来没有啊?”
韩陌心中也不确信,但也只能安慰道:“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城去听听消息吧。”说着就拉起若黎的手走了进去。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要了一些饭菜,因为忧心紧张,若黎并未吃了多少,就疲累地倒在床上歇着,韩陌则一直站在窗口,监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入夜,风轻轻吹了进来,讨好似地拂动了若黎的衣襟,若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无法闭上眼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父亲和如烟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眸。
他们是否安然?她不知道,但是她的担忧愈来愈沉,压得她不得喘息。
突然间客栈外面来了好些大兵,扛着光亮亮的枪杆走进了客栈,韩陌在楼上早已看见,他紧张地过来拉起若黎:“快点躲起来,有人查客栈了。”
若黎听后顿时头昏目眩,一日来的疲累更是加剧。韩陌机警地拉起她躲在了一旁的衣柜里,悄悄等候着动静。
不久,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彻楼板,他们咣当咣当地打开一扇一扇的门,又咣当咣当地关上一扇又一扇的门。等到来到他们屋子的时候,只是打开看了一下,人也没有进来,就匆匆离去了。
他们一直在柜子里面待到大兵远去,才敢出来,韩陌镇定地将若黎扶坐在床上,柔情说:“你在这儿待会,我下去打听一下。”
说着便离开了屋子。若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心生赞叹,这个韩陌,虽是一位文弱公子,可是论勇气,论胆色,一般威武的男子都休想与他做比。自己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倒是几世来修来的福气。
可这福气是如烟赐予自己的,想到这里,她的心又不由地疼了起来,她是何等重情义的人,怎么能这般看着友人为自己受累。
韩陌须臾间便回来了,他走到若黎身边坐下,凝神打量她一会儿,才说:“我家若黎素来胆子很大的,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这般惊惧。”
若黎知道他是变着法子哄自己开心,才悠然道:“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如烟和我爹的安危。”
“我知道,我也很担心,也和你一样很愧疚。毕竟我们的幸福是用他们的苦痛换来的,我知道我的选择很自私。可是,若黎,我真的无法忍受你嫁给江振廷,如果,他们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那我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可以吗?”韩陌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隐忧。
谢若黎何曾不知这样选择的无奈,要么就是牺牲自己的爱情,要么就是牺牲自己的友人,在这样的选择里,韩陌当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后者,因为他真的爱她,因为爱,才会自私,她不也一样吗?
若黎只是对着韩陌苦笑了一下,没有回应的下文。韩陌深情地住她道:“若黎,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是宁愿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可是我真的没有你那么伟大。在我的世界里,能让我甘心牺牲自己的人,只有你,其他的人,都不可能。你要体谅我,好吗?”
若黎没有说话,她将千言万语都融入到了自己的泪水中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因为江振廷已经派人搜索到了这里,他们必不能久留,所以天刚蒙蒙亮起,他们便背着行李出发了。若黎因为上次的旧伤未愈,头又开始疼了起来,韩陌最终只能选择最危险的方式离开省内,那就是做火车离开。
轰隆隆的小火车鸣着汽笛声驶进了月台里,韩陌挽着病恹恹的若黎上了火车。因为刚刚晨起,火车里面的流淌着一股浓郁的味道,若黎闻到就觉得恶心至极。
她的头更加疼痛,韩陌担心她此刻的样子,便走到前面专门买了一个特级的包厢。那位检票的列车员看着一身布衣的韩陌竟然出手如此阔绰,不由心生怀疑。
拿到了车票,韩陌领着若黎跟在那位列车员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包厢里去了。那位列车员看着这两位都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女,能要这样高级的包厢,倒是罕见。
若黎进入到这个堪称奢华的包厢里,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铺着崭新雪白床罩的大床,上面还叠落着一沓被子,都是崭新无比的样子。
地上还摆着一张实木小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面还摆放着各色的茶点,看上去倒是精致无双。
韩陌将她搀扶到床上躺下,为她盖好被子,才放心地在她的身边道:“若黎,你这是受了风寒,待会列车员会送来汤药,你喝了就会好点了。现在你闭上眼睛睡会儿。”
若黎不安地拉住韩陌的手道:“韩大哥,今天我们能出省吗?”
韩陌看后微笑着:“放心吧,我们已经在火车上了,过了今晚,咱们就出了江振廷的地盘了,到时候就安全了。”
看着他舒心的样子,若黎的心也安稳了很多,她终归还是太累,不到片刻就睡着了。
韩陌在她睡着后,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好似一辈子都看不够一样。
火车上列车长召集所有人员开会,说是永宁驻防司令正在通缉一名叫韩陌的男子,他身边还有一位女子,画像已经递到了各位列车员的手里,那位列车员看后,内心突地一惊,他知道,他这次可是会得到丰厚的奖赏了。
司令部内,风轻柔地拂动着窗前的纱帘,江振廷就那般纹丝不动的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枚打火匣,火光不断的明灭。
他看着这一簇微小的火苗,好比自己的希望,时有时无,但是如果一旦燃起,便可是熊熊烈火,可以燎原。
此时侍卫总长黄永安进来回报:“司令,我已经将谢小姐和韩陌的画像送到各铁路沿线了,永宁已经大肆搜查过了,没有任何的踪迹,属下怀疑应该是出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江振廷淡然笑笑道:“那就好,接着去搜查,一有消息就立即回报。”
黄永安看着司令这般不愠不怒的样子,才觉得心口发凉,他素来很是了解司令,他越是这样沉着,后果便会越严重,他真的很担心找到谢小姐的后果,犹豫了一下,他说道:“司令,依属下之见,我们还是应该大力搜索城外还有铁路,依现在情形,他们不再城内的可能性比较大,是否该放弃搜寻城内?”
江振廷听后轻轻颔首道:“可以,照你说的去办吧。”
这个黄永安,虽是侍卫总长,可是为人性子沉稳,头脑清晰,交给他办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自己的副官何志成,虽然是忠心可表,体贴入微,但是确实做事毛糙,思绪混沌,如若那日接亲的是黄永安,此事恐怕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想着,他便问道:“何副官还好吗?”
黄永安道:“他很好,就是引咎自责,关自己的禁闭,还不允许自己吃东西,人都瘦了整整一圈。”
“让他出来吧,你告诉他说,我不生气了。”江振廷说完转过头去,继续摆弄自己的打火匣。
午后,若黎从梦里醒了过来,心里稍感安慰,因为她再梦里见到自己的父亲和挚友如烟,他们都很安然康好,她醒来自己安慰着:“爹和如烟应该还好吧,他们应该安然无恙了。”
正想着,韩陌便端着满满一盘饭菜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若黎下床来到桌前,扑鼻诱人的香味便勾起了若黎的食欲。
他轻笑着问道:“怎么样?你现在肚子饿了吧?”
若黎惊讶于为什么都是些她喜爱吃的饭菜,一时间很是不解:“你怎地弄来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的?”
他坏坏的用手轻刮了下她的粉鼻道:“我是专门让车上的厨子,为我弄得这些,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身体抱恙,那总得吃点合口的东西,才能缓解吧?”
若黎听后无比感动,这个韩陌,总是这般照顾自己的心思。他的温柔细致,如春雨般浸润着她的心田:“韩大哥,此生有君,妾之大幸。”
韩陌含笑道:“快少拽文了,快吃吧,菜都凉了。”
江振廷倒在沙发上睡了不过一两个钟头,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喊道:“司令,快醒醒,有消息了。”
他突地就坐起身来,意志马上清醒。
黄永安拿着一张图纸立在身侧,低声道:“刚才开往西康省的718次列车来报,说是车上有两个可疑的青年男女,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说完就将图纸递给了江振廷的手中:“司令,现在火车已经开至江口,今晚凌晨将到达湖州,出了湖州,可就不是咱们的地盘了。”
江振廷起身迅速戴上军帽,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道:“还等什么,马上备车,连夜赶往湖州,还有,通知列车长,让他在湖州给我停下来等候,我要亲自上车搜查。”
“是。”黄永安跟着司令一路小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