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馆里彩带飘舞,大红的囍字挂满了雪白的墙壁,还有那不合时宜的秋菊,亦是盛开了怀抱,等待着新娘的到来。
江振廷在屋子里面试穿着今日的礼服,因是自己大喜,所以很少言笑的他今日也竟是那般欢快,他一边试着那挂着熠熠生辉的金色领章,肩章垂落满是流苏的军服,一边玩笑地对着身旁的何副官说:“今日不知怎么了,现在倒是有些紧张。”
何志成也难得看到司令如此高兴,随即附和道:“司令今日大喜,紧张一点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江振廷见那件崭新的军人礼服穿在了身上,对着身前的落地美人镜仔细端详着,突然哈哈笑起来道:“志成,你看我的脸都有些红了,要不要涂些粉呢?”
何志成听后亦是哈哈大笑说:“那恐怕待会来往的宾客就不会注意新娘的美貌了。”
江振廷拉拉衣角,精神抖擞地说道:“那好吧,我还是把风头让给新娘吧。”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吉时已到。
江振廷满怀欣喜地拍着何志成的肩膀:“事情交给你了,赶紧把新娘给我接回来。”
“是。”何志成笑着敬了一个礼,扭头一路小跑了出去。
此刻的江夫人也是一身崭新的旗袍,盘着高高的发髻,游走于宾客之间。站在角落里的许雅玲和张曼妮,很是落寞地看着这场盛宴。
“大姐,你瞧瞧,不就是纳个妾吗?也至于,搞得这么隆重。”曼妮踩着尖细的鞋跟,撅着嘴不满地说。
雅玲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只有淡淡的失落:“看来,谢小姐果然是备受云舒的宠爱,你看看今日来往的宾客,尽是永宁的达官显贵。”
曼妮看着雅玲毫不介意的神情,就不由一阵不悦:“我说大姐,你到现在还在涨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等着三姨太一进门,咱们的冷板凳,更是没有头了。”
雅玲反而笑道:“是吗?我不觉得。我的冷板凳做了很多年了,不介意再座下去。倒是妹妹你,恐怕难熬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只剩下曼妮在一旁垂首跺足。
而此时的谢家,韩陌果然就在门外吹了一宿的冷风,若黎在屋里抱头落了一夜的眼泪,看着晨起的骄阳将光线慢慢洒满整个屋子,若黎才意识到,自己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她泪眼模糊地坐在对面的梳妆镜前,为自己解开发髻,轻轻拿起手边的桃木梳子来,为自己梳理着,她拿起粉扑为自己慢慢上着艳丽的妆容,突地想起了那句诗句: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
当年的李夫人也是这般明眸皓齿,千娇百媚。可惜只是伴君如伴虎,最终不得善终。自己大概和当年的李夫人一样,也难逃这样的遭遇吧。
正在她出神的时刻,门外又想起了狂乱的叩击声。
“若黎,你将门打开,我想到救你的法子了。”是如烟紧张焦急的声音。
“若黎,你快开门,待会晚了来不及了。”是韩陌痛苦乞求的声音
“若黎,你怎地这般固执,快开门。”是父亲不安难耐的声音。
她没有不开门的理由,今日已是成婚之日,她总是要从这里走出去的,于是,她从容地走了过去,将门栓打开。
一阵猛力应声而入,吓地她向后踉跄几步。
她看到他们三人紧张痛楚的面容,心里有一丝微微的苍凉。
如烟抓住她的手道:“若黎,我有法子了,可以救你。你听着,你现在赶紧和韩先生离开,待会迎亲的人来了,我就替你嫁过去。”
若黎听后狠狠甩开她的手道:“你真是疯了,这样的馊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如烟一脸着急地说:“你听我的。我昨日已经买通了喜娘,她会和我一起串通的。待会我嫁到府上,就说肚子疼,要找大夫,等大夫来了后,我就冒充护士混出去。等江振廷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若黎不屑地冷声道:“你当江振廷是傻子吗?如果他发现了,你会没命的。我不会同意的。”
见着她坚决的样子,父亲也按捺不住了:“若黎,你就听如烟的吧,昨天半夜里如烟过来,我们都商量好了。待会我会雇好黄包车在江公馆门外等着,她一出来,我们就赶快逃跑,你和子柏快点离开吧。”
若黎的意志开始有些动摇,她将目光投向了身边一直沉默的韩陌,韩陌的眼里全是眷恋和不舍,这样如此深情的男子,自己怎能忍心辜负。
韩陌看出了若黎眼中的希冀,他慢慢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她的手道:“若黎,你决定吧,如果你肯将此生托付于我,我韩陌定不负你,如果你决心嫁给江振廷,我会笑着祝福你,默默守候你一生的。”
正说话间,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小汽车鸣笛声,还有齐整响亮的步伐声。
“他们来了,若黎,你快些走吧。”如烟大惊失色地看向外面。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只听那无比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谢先生,吉时已到,我们要接谢小姐过门了。”
若黎听的出那是何志成的声音,一时间心绪便慌乱了起来。
“走是来不及了。”父亲一把拉过若黎和韩陌,快步就往里屋的大衣柜走去。
若黎扑过来一手紧握如烟的手臂道:“如烟,大恩不言谢,这辈子的你的情意我会铭记一生的。”
如烟凄冷地笑了起来:“那有什么,你和江振廷的冤孽是我造成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说完就走进了屋子里,去穿衣化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