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毕竟是旧式的家庭,这般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在韩立白的眼中看来,就是儿子拿来触怒他底线的武器罢了。
待到韩陌陈述完他的想法。韩老爷早已恨铁不成钢般愤怒至极。他一把抄碎了手里端着的青花瓷茶杯。带着那清香袭人的龙井叶片,茶杯釉白的碎片四溅开来,像是冬夜里面飘零的雪花。
“你放肆。你自幼就野性难驯,上学后不学无术,更听不得别人的意见。我送你出国读书,指望的是你能学些洋人的经验,回到家里光耀门庭。可你呢?一回来就告我说你学的是法学,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今又到那个国中当什么教员。现在还有脸和我谈论你的婚事。我可告诉你,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想着娶她,除非等我死了。”说完,韩立白一捋胡须,拂袖而去。
“爹,人生来平等,我的婚事您无权做主。我就是要娶她。您的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韩陌跪在地上,大声吼着。
韩立白愤懑地大步向前走着,权当没有听到儿子的言语。他一路快步走出正堂,穿过月洞门,向着后厅走去。
韩陌跪在那里,直到看着父亲背影消失掉,才拂去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父亲的态度,他早已料到。从小到大,父亲没有一次是赞成自己的,这一次,亦是不例外。可他也想的明白,这些年,无论何事,最终父亲还是拗不过他的,他无畏地笑笑,心里道:“我一定要抗争到底,爹,您等着瞧。”
正要转身离开正堂的时候,高高的红漆门槛上迈进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留着三七分头,一身银色锦缎长衫的男子,他头上抹着油亮亮的发油,将头发有棱有角的分开,脸上涂着一层淡淡的bai粉,让肤色看上去更加莹白。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折扇,只见折扇上写着:及时行乐”几个篆体文书。
他来到韩陌面前,笑容可掬道:“弟弟,你怎么又和父亲起争执了,我不是劝过你吗?凡是要多让着他老人家点。”
韩陌看着他,淡然道:“大哥,我的事情不是你们能理解的。”
“哈哈,这倒是。你说你自幼读洋学堂,去英国留学,学法学,当教员。这些我还真着实不懂。像是我们这样的家庭,你就是学,也该是学点对韩家生意有帮助的东西吧,只是不晓得你是怎地,呵呵。居然那般不开窍。“他邪腻腻地笑道。
韩陌看着这位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从小到大,他一直处处和自己争锋相对,一心害怕自己会取代他韩家大少爷的身份。面对兄长的故意责难,他有些不快:“大哥,我不开窍不是正好成全了你嘛?万一哪天我开窍了,做起了生意,你说父亲还会让你大权独揽吗?”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向外走了去。
“哎,子柏,其实我真的不在意你一同和我做生意的。最近生意有些繁杂,我还正想着求你帮忙呢?你站住。”他在后面不断地吆喝,可是韩陌却一步不停地穿过月洞门,走向后厅去了。
韩陌的兄长,名韩阡,字信和。是韩立白第一任夫人所生,韩阡出生后未有多久,母亲离世,父亲娶了韩陌的母亲江玲为妻,又生了韩陌。他们虽是兄弟,却秉性大异。兄长韩阡为人圆滑,更有着富家子弟的不良品行,做起生意来却是精明细致,善于钻营。弟弟韩陌为人正直,一身翩翩公子的文明素养,看似温柔和善,办起事来却是果敢利落,能力超凡。
韩阡笑着看着弟弟一路走出了正堂,看似无辜的眼睛里泛起暗暗的杀气。正出神间,高管家拿着一封密报走了进来。
“大少爷,您的急电。”管家毕恭毕敬地呈上。
他拿起来道:“你出去吧。”
待到管家走远,他才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永宁年货已到江州,急需五百担年货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