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奢厉眼前的,尽皆是泛着幽幽黄光的水草。
奢厉用尾巴向於菟作了个势,自己用力向前一窜,便从水草根部往上,在水域中站了起来。
终于,眼前已不再是水。
奢厉大口呼吸着这带着潮湿阴郁气息的空气,看着众伙伴陆续从他刚才爬出的洞口上了岸。
大家站定,东张西望地看着这个给他们带来希望的新世界。
抬头看去,是黑漆漆阴森的洞顶,想爬上去,显然不可能。况且按他们下沉的地方来看,上面一定是那“风林火山碑”的孤岛所在。
“出口可能就在附近。”奢厉说着,便弯着腰向周围摸去。
这洞内虽说被这奇异的水草照得发亮,可这微光仅是杯水车薪,远处无草水域仍然是漆黑一团。
“大家一定要万分当心!”奢厉话音刚落,便听见憋怤鸟三只头齐声“唉呦”一声,接着便只有扑腾水花的声音了。
奢厉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循声摸去,在一处水洼中捞起了憋怤鸟。
憋怤鸟再不敢乱闯,紧紧地攀着奢厉的肩,再也不肯下来。
奢厉示意大家冷静,瞅准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黑暗中摸去。
这地下水域虽说暂时不会让他们被水憋死,但是却会因为他们的疏忽迅速将他们拉入水中。
这个半水半草的浅滩深潭成为他们的下一个迷宫。
只听“腾”地一声,奢厉陡然亮起背后的宿脉,水域的黑暗暂时有所缓解。
当奢厉刚借着宿脉之光向前迈了一步时,“扑通!”这一脚便踩空了,但他很快调整好身姿,跳回先前所站之地,只留憋怤鸟在他肩上惊魂未定。
於菟对忠恕鱼说:“我们都亮起宿脉吧!”
然而他们很快这种做法无济于事,只因地下水域和草域皆为青绿色,草中有水,水中有草,就算有了光,也无法判断下一脚该踩向哪里。
於菟想了想,弯腰一把扯下那发亮的水草,说道:“不如用这个探路吧。”
奢厉一听,也只觉得是个好主意,哪知这个灵感刚到脑边,便瞬间随着那发亮水草的光而黯淡了下去。
原来,只要扯下来,那水草便会迅速失去光源。
於菟一把扔了水草,怅然若失地说:“怎么会这样?五狐姐姐设计的迷宫不会这样没有根据的。”
于是於菟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吭声的忠恕鱼,说道,“这里面数你水性最好,不如,你在前面探路吧!”
“又想扔我玩啊?”忠恕鱼的脸被周身的触角遮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光微影暗,根本看不清表情,但从他鼻腔哼出来的声音,便足可听出他有多不情愿。
正当奢厉一筹莫展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把草点着便好了。”
“把草点着?”奢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对啊,把草点着。这个草下面的枝干可以燃烧。”於菟拍拍脑袋说:“可是我们这里,谁的宿脉是火?”
奢厉摇摇头,憋怤鸟是没有宿脉的,而他的宿脉是风和雷,於菟和忠恕鱼的宿脉又都是水。
唯独没有火。
奢厉有些后悔刚才没有从火海中带下来一些火种。
“吃下去。”那个声音再次从远及近地传来。
这回奢厉反应过来了,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停顿了一下看了下众兽的表情。
然而於菟和憋怤鸟像是没有听过任何声音一样。
“你们没听到?”奢厉惊疑地问。
“听到什么?”於菟问。
“有个声音说吃下去。”奢厉回答。
“没有啊,你听到了吗?”於菟问憋怤鸟。
“没有啊。”
“哪有声音?”
“又是你脑子里的声音吧?”
憋怤鸟的三个头依次否定。
奢厉知道不是阿蚩的声音,因为他太熟悉阿蚩的声音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在脑海里问阿蚩道:“阿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嘿嘿。”没想到阿蚩竟然在脑海中发出这样的笑声。
“你果然知道。”奢厉顿时释然,在心里问道:“刚才那难道是你的声音?”
然而奢厉刚在心中问完,便恍然大悟地忆起那声音的来源,于是他的脑海中便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先前住在“风林火山碑”里的红眼小黑精。
“这……是怎么回事?”奢厉竟然在脑海里同时看到了阿蚩和小黑精。
只见阿蚩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作主张,将这小黑精带来的。”
“这么说,现在附身于我的,竟然是两个鬼?”奢厉吃惊地说。
“你好啊,还请多担待。”只见那小黑精毕恭毕敬地向奢厉鞠了一躬。
看来,此时他的性格是那个彬彬有礼的了。
“阿蚩,你怎么能擅作主张?”奢厉虽然有些生气,但此时自己被他们二鬼附身,也不好发作。
“我只是觉得小黑精一直在那风林火山碑里,未免有些太可怜了。”阿蚩解释道。
“你们这些渣屑!”小黑精立马换了个性格,恶狠狠地咒骂道:“你当我爱附到你身上啊?要不是他同意带我出去,爷爷才懒得动弹呢。”
“阿蚩,你同意带他出去?”奢厉质问道。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阿蚩回答道:“我迟早要离开你的。我总得有个同伴吧。”阿蚩回答的时候,面无表情。
“哦。”奢厉知道阿蚩去意已决,也不便多说,于是问小黑精道:“你刚才说吃下去?”
“这种草你当是谁都能吃的?”小黑精气愤地说:“有宿脉的吃了,立即暴毙而亡。”
这愤怒的小黑精,说的无疑是实话。
“那依你看,”奢厉问道,“我们该如何通过这块水域呢?”
“渣屑们,没看到这草可以缠到脚上吗?”小黑精说:“只要缠到脚上的话,就可以在水中自由行动了,渣屑们!”
奢厉听罢,眼前一亮,知道这小黑精所言非虚,于是迅速地回过神来,对大家说:“快!快把草叶缠在脚上!”
於菟知他刚才发呆之际,定是和脑中小鬼交流,想必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也不多问,便将草上胡乱扯下几片叶子开始往脚上缠绕。
那忠恕鱼许是本就会水,许是压根不信,自然没有行动,而是质疑道:“你这缠到脚上,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小黑精啦!”奢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小黑精不是在那‘风林火山碑’里吗?”忠恕鱼连忙问道。
这一说不要紧,奢厉只觉脑内“嗡”地一声,不消说,定是那小黑精又换了性格了。
奢厉闭了一下眼,眼前闪现着小黑精毕恭毕敬的笑脸,他回答忠恕鱼道:“你爱信不信,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其实,他们可以看见我们的。”阿蚩忽然在脑内对奢厉说。
“如何看见?”奢厉在脑中问阿蚩。
“这发光之茎草并非一般的草,而是洞冥草。”阿蚩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是刚刚小黑精说缠到脚上可以下水才猛然想起,我跟随白泽先生时,他便研究过这草的妙用。”
“具体有何妙用?”奢厉提起兴趣,问阿蚩说:“还请一一道来。”
“这洞冥草,除了缠身可以履水之外,便是点火可以照鬼了。”阿蚩一字一顿地回答:“我跟随白泽先生游历大荒之时,他不知拿这草茎照到多少无名之鬼。现如今,我也成一附身之鬼,想必这洞冥草定能照见我吧。”
奢厉点点头,明白了缘由,继续对阿蚩说:“可是我们宿脉皆非火灵,到哪去点火呢?”
“吃下去。”只见那小黑精笑吟吟地说:“只要吃下去,便可产生火灵了。”